酉时三刻,狱卒送晚饭时,却只是粗面馒头和夹杂着沙粒和米糠的稀粥,乃是内狱真正的牢房,出乎狱卒所料,往常对珍馐美味弃之不理的两人今日却拿起馒头塞到嘴里,吃得不亦乐乎。
这两个汉人真是下贱,只配吃下等人的饭食,狱卒心里充满了鄙夷。今天,梁太后专门派人来将内狱从上到下责罚了一遍,原因就是他们优待汉人奸细,狱卒也吃了十鞭子责罚,若非这几日沾沈方二人的光,大饱了几日口福,便是这牢饭也不会给二人送来。
等狱卒收走空碗离开监牢,章惇看着百无聊赖的沈方低声道,“子矩,外面天色已黑,我已收拾妥当,随时可以离开。”
沈方正要答话,突然神色一动,“那妖女来了,不要动用内力。”说完便躺在木板床上装睡。
章惇也躺了下来,对于这个曾经吸收自己全部内力的妖女池孜丽丹,他以前畏之如毒蝎,如今虽然差了一个境界,但是也动了与之比试一下的念头,只是沈方让他收敛内力,他也只能照办,或许大宝法王便在外面,先看看此妖女是何来意,再做计较。
“沈公子,还生奴家的气么?”池孜丽丹娇声说道,声音仿佛腻到骨子里,章惇听了直犯恶心,恨不得立刻起来一脚踢死她。
“呦,章相也在啊,现在伤养的怎么样了?小七有些想你了,你想不想它?”池孜丽丹感觉到章惇的怒意,冷笑道。
沈方坐了起来,“丽丹小妮子,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取笑我二人吧。”
“呵,小小年纪也敢学苦老说话,太后娘娘现在要见你,跟我走吧。”她本来在一品堂为大宝法王护法,不久前梁太后传了懿旨,让她把沈方押到梁太后的寝宫,正好却吉多吉、旺安、村波索南坚赞和米拉日巴四位尊者也在为师尊护法,她便告罪一声,先来内狱办理差使。
章惇闻言便要起身说话,被沈方摇头制止,“这么晚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见了。”
池孜丽丹没想到沈方敢拒绝,哑然失笑道,“沈公子,你以为你在哪里?在大周么?快点,别磨蹭,我还有要事!”
“大宝法王和苦大师在做什么?!”
池孜丽丹柳眉一竖,“你说什么?!”
“没什么,苦大师搜了我的魂,大宝法王与我有仇,我只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沈方若无其事地说。
池孜丽丹将信将疑冷哼道,“你这样的小人物,大宝法王不会放在心上,你老实跟我走,不要耍花招。”
狱卒打开铁锁,拉开了牢门。
沈方冲章惇说道,“章学士,今日你先早些休息,不必等我了。”然后跟在池孜丽丹身后,离开了天字监牢。
刚走到内狱的院子里,沈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满月,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感叹道,“天气暖和了,不知不觉间呆了快二十天了。”
“年纪轻轻,这么多废话,放心,你会在这里把牢底坐穿的。”
“丽丹小妮子,你今天火气这么大?难道是阴阳失调?”
“你想找死!”池孜丽丹在沈方的哈哈大笑中彻底爆发,狠狠击了沈方一掌。
沈方见池孜丽丹一出手便知道这掌根本不会对自己造成丝毫威胁,但还是配合闪了一下,让此掌击打到自己右臂之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池孜丽丹出手之后便有些后悔,内力收了五分,见沈方狼狈摔倒,稍稍解了一下胸中闷气。
内狱指挥使亲自把铁链搭到沈方肩上,准备勒紧上锁,被池孜丽丹制止,“他现在就是个废物,有我看着,不会有问题。”
内狱指挥使讪笑道,“池孜长老出手自然万无一失。”铁链被他收了起来。
沈方一路唉声叹气,出了内狱,费了半天劲儿,也上不去骏马。
池孜丽丹忍不住打了沈方一马鞭,然后顺手把他扔上马背,两匹马朝皇宫急奔而去,到了皇宫门口,下马之时,沈方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倒地不起。
池孜丽丹气得七窍生烟大骂沈方废物,宫门前守值的六班直侍卫军忍着笑,把这个被废了武功的大周边军统帅之子拖了起来。
沈方面色铁青,不住地唉声叹气。
池孜丽丹冷笑道,“沈公子,你见了太后娘娘,最好也这样叹气啊,让太后娘娘一刀砍了你,省得一直碍眼。”
叹气声戛然而止。
“就你这胆量,还敢学别人独闯皇城,没有火枪,你什么也不是!”
沈方准备叹气,象是想起了什么,紧紧地闭上嘴,池孜丽丹不住的冷笑。
梁太后的寝宫灯火通明,点了近百支小儿臂般粗细的红烛,寝宫正中间还供奉着一尊金佛,檀香萦绕,香花环列,酥油灯足有上千盏。
梁太后跪在佛像前面,虔诚礼拜。
待沈方被带入寝宫,梁太后站起,扭过身来。
沈方眼睛一亮,他同样看到梁太后的眼睛中也冒出熟悉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向猎物欣赏者的目光,便象许多男人看到夜店穿着暴露的女子时的目光。
沈方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虽然有些脏污,但还算得体。
梁太后的形象远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虽然她二十七岁的年龄在此时已算是大龄少妇,但在沈方五百余岁的阅历看来,便如二十来岁的少妇一般新鲜,而她的美貌自不用说,久居上位者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便象后世许多成功女性,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共事五百余年的同伴,那位曾经参与地球共和国总统竞选的李海女。
梁太后也没有想到传说中飞扬跋扈,乳臭未干的少年,居然是一个身高六尺、高大英俊男人。从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眼神之中仿佛什么也不在乎,那种与生俱来的叛逆和罔萌讹身上的狂野相比各有千秋,但是从沈方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油滑之气,便是身陷敌国,全身武艺被废,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情况之下,沈方也有一种从容淡定的神态。到了此时,她已经相信沈方或许真是可以讲出那些佛理之人。
沈方心中暗骂道,难道这么狗血,居然和这**一见钟情了?这女人可是克死两任老公,面首无数,号称西夏战争狂人的梁太后!
梁太后收敛了心思,笑道,“老身见过沈先生。”
沈方身后的池孜丽丹杏眼圆睁,她本身主修双修功法,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梁太后的心思。
以现在梁太后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沈方可以在一瞬间杀掉梁太后,完成此次西夏之行的主要目标。杀不杀呢?!沈方心中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