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建岳起身拜倒,“沈公子所言,震聋发聩,末将受益匪浅,末将往昔熟读兵书,也未尝见如此全面细致之言,离开战还有数月,末将会依沈公子之言,仔细琢磨,拿出一个可行计划。”
“庞将军免礼,沈某静候佳音。”沈方将庞建岳搀扶起来,见其能够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也感到十分欣慰。
庞建岳站起身后,犹豫道,“既然沈公子胸有韬略,已有必成之法,何需再涉险地,末将斗胆直言,沈公子与章相应放弃西夏之行,回宋国公帐下共同主持伐夏大业。”
沈方笑道,“来去不过几个月,也不会耽搁许多功夫,沈某与章相身负武艺,又有路引,无论何等险境亦能全身而退。”
庞建岳狐疑地看了章惇一眼,章惇笑道,“看来章某倒成了子矩的累赘了。”也不见他发力,只一个闪动便出现在正堂门口,把守正堂的侍卫吓了一跳,赶紧拔出配刀,见到是章惇,才相视一眼,将刀收回。
“时候也不早了,子矩,我们也该告辞了。”门口传来章惇的声音。
庞建岳惊叹道,“末将眼拙,万没想到章相也是武艺高强之人。”
沈方、章惇婉拒了庞建岳招待之意,回客栈居住。庞建岳已得到了沈方的指点,心中对二人感激不尽,虽然知道沈方、章惇都是注重实际,对这些虚礼并不介意,还是抬着满满一桌宴席,送到二人安歇的客栈,在客栈之中陪沈方、章惇二人喝了几碗美酒。
接下来两日,沈方、章惇二人分别在镇戎军(注:今宁夏固原市原州区)、怀德军(注:今宁夏固原市原州区黄铎堡镇)小住,以方便车队为这两军补充给养,同时将在德顺军与庞建岳所说的方略与两军指挥使细细讲了一遍。虽然镇戎军、怀德军两军指挥使出身经历不同,但对于沈方所言亦深有感触,纷纷表示加强三军之间的信息通畅和粮道通畅,准备迎接未来的大战。
胜吉二十年三月十九日,沈方、章惇终于跟着剩下的这一百余辆马车进入了西夏与大周的边界。
从怀德军到西夏最近的静塞军(注:今宁夏吴忠市同心县)之间只有一百五十里,若是轻骑,一日便至,两地之间并无道路,山塬之间的谷地也布满了拒马、滚木,车队行进的极为缓慢,一天也不过三十余里。随行的马车少了一半,镖师却并没减少,镖师们即将进入西夏人的地盘,每个人都打足了精神,虽然他们有大周官府发的路引堪合,又有四五十人的武装,但到了异族的土地,经常会受到西夏军士的无礼纠缠,甚至有时,还会遇到蒙脸马队的劫掠,至于这批蒙脸人究竟是山贼还是西夏军士根本无法分辨。遇到小股的马匪,镖师们还能结阵对抗,马匪人数一旦超过二、三十人,便得说服商队的东主们破财消灾,若是因反抗马匪折损一些镖师只怕回程更加困难。
三天之后,大周商队被一支三十来人的蒙面马匪挡住了去路。商队的通事赶紧上前,用汉话、党项话向对方申明这支商队受两国共同承认,结果马匪没有答话,只是有一人快马上前,一皮鞭将这通事抽的皮干肉绽。
为首的马匪骑着马缓缓地走了过来,开口却是吐蕃话。
商队之中也有会说吐蕃语的商人,此时只好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吐蕃马匪开口便要一半货物,经过讨价还价,被压在了二成货物。商队中的其它东主虽然不象沈方、章惇一般每到一处便会受到指挥使大人的款待和礼遇,但在秦凤路也是有头有脑的人物,无论是官府还是军队都有很深的根基,如今见吐蕃人来势汹汹,便集体来到了车队后面寻沈方等人商议事情。
这些东主已知道这位沈公子乃是幽蓟路安抚使沈披的三公子沈封,他二叔便是昌国沈氏的掌舵人宋国公沈括,如今掌握三路军政大权,而旁边这位章管家来历也非寻常,无论走到哪个州县、军寨都会受到礼遇。
“沈公子,强龙难压地头蛇,如今遭此劫难,正应同舟共济,还请公子开恩,能从尊驾货物之中匀出两车,打发给这些吐蕃马匪。”一个后台乃是秦凤路安抚使李哲的富商壮着胆子恳求道。
沈方一脸不悦,“为什么?”
“哦,一车也可以,我们商量一下,给吐蕃马匪再补一车。”富商赶紧补充道。
沈方好笑道,“为什么要给他们?!”
“那算了!”富商见这个沈家公子不通世务,也懒得再费口舌,便准备回去几个东主商议一下,把应该由沈家公子献出的货物,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先把此事摆平再说。至于各自分担的比例,自然应当根据货物的价值讨价还价,总之沈家势大,吐蕃马匪他们惹不起,沈家他们更加惹不起。
“李东家,你且等等!”沈方见富商要走,便开口叫住。
李姓富商回过身来,面无表情道,“沈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李东家,我看吐蕃马匪也没多少人,我们这支商队只镖师便有四十六人,难道我们出镖银是让他们来看热闹么?”
李姓富商心中一阵冷笑,这沈家子弟没有出门历练过,若不是跟着这支商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回道,“沈公子,因为些许财物,便损了镖师的性命,以后便没有镖师肯走这趟商路了。”
沈方摇了摇头,“不能这么白白给这些吐蕃人,我去和他们讲讲理。”
沈方说完之后,便纵马向前面驶去。
李姓富商正准备阻拦,结果被旁边的商人劝了一下。“李东主,你且看沈公子大发神威。”言语之间却有讥讽之意。
章惇瞪了那人一眼,也骑着马往前。
李喜儿看到有热闹可看,便不顾旁边镖师和沈氏伙计的阻拦,很快便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