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见左右无人便劝道,“子矩,不过是两个歌姬,不必放在心上。”
章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沈方没有回答苏轼的劝慰,“刚才我见到纯元子了。”
“哦,国师对子矩说什么了?”
“那倒没有,纯元子陪着邵太后和官家,只是冲着我笑了笑。”
“那就好,过不了几日,子矩便离开京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轼舒了一口气道。
这时,一直闷声不言的章惇轻声道,“可怜啊可怜,国师活不过三日了。”
苏轼吓了一跳,“子厚,这种话也敢戏言么!”
沈方却笑道,“苏学士,章学士学究天人,必然是夜观天相所得。”
苏轼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却把苏某蒙在鼓里,说一说,你们有什么计划,苏某商详一下,看看有什么漏洞。”
“章学士先讲,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明天庆国公便会与王匠首带着子矩的两位夫人先行出发前往洛阳,子矩既然将庆国公支走,必然有所安排,故章某有此猜测。”
“若是纯元子识相,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我也不会故意找他的麻烦,但若是他图谋不轨,想趁着我师父不在,教训我一番,那便是他自寻死路。”
“子矩,莫要意气用事,你身上可不只是牵系着茹儿小娘子、可儿小娘子及沈家的兴衰,子矩身系大周兴盛、儒学兴盛、万民福祉,千万不可冒险犯难。”苏轼急道。
沈方笑了起来,“苏学士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有危险,我随庆国公远行即可,何必多此一举。”
苏轼看了一眼沈方与章惇,见到两人均是一脸轻松的样子,心中便泛起一丝不快,“子矩,余以为苏某待友以坦诚相待,奈何你与子厚似有言隐瞒于我。”
章惇尴尬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过些时日子矩自然会明说。”
沈方叹了一口气,“章学士,今日若不把话说个明白,苏学士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苏轼见沈方有意相告,便停下脚步认真聆听。
“苏学士,你以为这天下是何人之天下?”
“天下自然是天下人之天下,官家乃天子,受上天眷顾统御万民。”
“若是柴家人当皇帝,这天下便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太平,纵使有昌国的武器,石相的新法,大周依然难逃覆灭的命运。”
苏轼虽然隐隐约约猜测到沈方的意图,但沈方居然在张先府中的后花园就这么说了出来,依然让他难以置信,他愣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子矩,你小声些,石相新法,误国害民,若是朝廷上下一心,还是可以拨乱反正,让正宗儒学发扬光大。”
“没有石相的新法,大周亡的更快一点。与其让大周亡于异族手中,不如让我取代大周而立。”
苏轼心思电转,闭口不言,他不知道是该劝解沈方,还是该一条路走到黑,前往昌国。
“苏学士,这便是你要的坦诚相待,在沈某心里,你和章学士同等重要,但这些话,我能说给章学士听,能说给你听么。”
苏轼苦笑道,“可是子矩还是和我讲了,苏某现在已无退路。”
沈方哈哈大笑起来,“别作出这副小媳妇般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就当成一番伟业,何况跟着我,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苏轼听到沈方如此自信,心里面难免会浮现出一些阴影,自古以来,自负之人饮恨当场之人颇多,纵使沈方有才,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沈某也不会为难于你,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章学士也知道,苏学士只需好好看戏,若是沈某被纯元子击毙,自然一切休提,若是纯元子死于在下手上,苏学士再作计较”
苏轼哂然道,“倒是苏某执着了。刚才子矩说今夜乃是一个不眠之夜,究竟有何所指。”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杀一个狗奴才罢了。”
苏轼忍不住轻呼出声。
沈方把九年前的王寅与沈家之间的交情,李大路背主弃义,勾结匪类,害了王寅的性命,夺了王家的财产,更名为赵有规后,攀上齐王这颗大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没有办法伸张正义,只好将其秘密杀掉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苏轼交游甚广,九年前的王寅,如今的赵有规他都认识,如今听到两人之间有这么深的纠葛,结合两人所从事的营生,对沈方之言信了八九分。
“这种事情无需子矩亲自动手吧。”
“当然,我今日来三影先生府上,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动手的机会。”
“那刚才莺莺姑娘的事儿,子矩似乎面有不愉。”
“当然,我沈家的掌柜岂能说嫁人便嫁人,怎么说也该知会沈某一声吧。”
“子矩息怒,今日事发突然,苏某也没有想到莺莺姑娘与燕儿姑娘姐妹情深,为了长相往来,居然主动提出嫁给三影先生为妾。三影先生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性喜风流,又有侠义之心,遇到这样的美事,岂会拒绝。”
“柳莺莺是自己主动的?”沈方感到有些意外,他的目光看向了章惇。
章惇点了点头。
“依苏某之见,沈家的根基并不在京城,妙香楼交付给沈林打理即可,并不需要再费心思,当今之计,乃是筹划好庆国公离开京城之后的计划。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稍不留意,便会粉身碎骨,后悔莫及。”
沈方笑了笑,“苏学士言重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官家的女婿,未来的附马。除掉纯元子,虽然会引起官家的震怒,但官家早知道纯元子欲除我而后快,我在宫外杀掉纯元子属于自卫,官家也挑不出什么过错。如今,沈家已与皇家联姻,庆国公自然也不再是威胁,纯元子留在宫中的意义也不存在。其实,把武艺高强的纯元子留在宫里,官家心里未必能够心安。”
沈方并没有提出他最大的依仗邵太后,宫里有邵太后为他撑腰,便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柴勐也不会为难于他。当然做为回报,柴勐和他的这些直系子孙将会得到他的庇护。
“可是纯元子神仙一般的人物,哪是那么容易除掉。”苏轼急道。
“这个暂且不提,我自然早有准备。莺莺之事,既然事发突然,又属自愿,沈某自然不会棒打鸳鸯。”
“苏某必会让三影先生给子矩一个交待。”
沈方摇头道,“那就不必了,沈家不缺这个钱,至于诗文方面,三影先生的诗词固然精妙,但沈某更欣赏苏学士所作,不如苏学士写两副对联让我悬挂?”
“苏某的墨宝悬挂在市井,这还是第一次。好吧,三影先生于我亦师亦友,此事我应下了。”苏轼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