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不会出尔反尔,沈某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沈方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柴婧执意排斥张茹、王可儿的存在,只怕他只好做出与官家、整个朝廷决裂的准备。当然在与柴家对峙之前,他还会做足够的努力,尽可能改变柴婧的心意,他现在所缺的便是时间,再有两三年时间,台湾、吕宋、太东洲,甚至朝鲜、日本局势有所进展之时,他才会有必胜的把握。
“柴家岂会向沈家低头,我下嫁于你已是对沈家的恩典,若是让父皇知道你还有纳妾的想法,你和你们沈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柴婧冷冷地说道。
“纠正一下,不是纳妾,是同时娶三个妻子。”
“哼!你胃口还真不小,你也真敢想,真敢说。”柴婧的脸色清冷地便如八仙楼外的月光。
“张茹对我有救命之恩,可儿与我青梅竹马,我被慧通那秃驴一掌击毙之后,她便削发为尼,遁入空门,她们的情义我不能忘。”
柴婧冷笑一声,背过身去。“那我呢?!”
“你我认识还不足七日,但却象过了许久,你对沈家、对我都有再造之恩,我从心里尊敬你,要不也不会深夜把你叫来。”
“只是尊敬吗?”柴婧的声音小了一些。
“当然也有喜欢,你的性格和侠义是我喜欢的类型。”
柴婧扑哧笑出声来,扭过身来,含笑看着沈方,“好了,不瞒你了。你那些事儿,我清清楚楚,刚才就是试探一下,你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是你为了蒙混过关,说什么只会娶我,不要那两位妹妹之类的鬼话,我转头就走。你能对她们做出来的事儿,也会对我做的出,对此等奸诈小人,我岂会委身于他。”
沈方暗道侥幸,他不是没有动过顺着柴婧的意思,先将今日应付过去的心思,但是他深知张茹的为人,若是一言不合,她可敢拔出剑来一剑把柴婧砍了。就算沈家与柴家因婚事变故结下仇怨,他也不会迁怒、为难于柴婧,更不会伤了柴婧的性命,为了避免张茹与柴婧的争端,他必须先把话说清楚,若是柴婧不同意,只好先将她送回宫中,只当自己没请来公主便是。
“你将我与两位妹妹相提并论,我也不计较什么出身高低,只是长幼有别,你懂吗?”柴婧比沈方还大一岁,自然比张茹、王可儿年长,她这话说出口,便是要当沈方正妻之意。
“正该如此。”沈方含糊道。“你能顾念到我的感受,我感激不尽。”说罢,便不由分说,在柴婧的香唇上面轻轻一点。柴婧愣在当场,哭也不是,骂也不是,欣喜更是不能表露出来,而那个吻又显得短暂无比,让她怅然若失,柴婧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她侧过脸,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我们上楼吧,我爹爹他们等着呢。”沈方就象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淡地说道。
三楼包间之内,沈括、张天端、苏轼等人正在寒暄,包间房门大开,沈方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神情冰冷,面色微红的端庄女子,正是昌国公主柴婧。
除了张天端、张茹两人坐着没有起身,其它人全部站起身来,向柴婧施礼。
柴婧向众人回礼之后,便在沈方的指引之下,来到了沈括这张桌子的主位,为了方便沈方照顾柴婧,主位右侧留给了沈方,而沈方右侧便是张茹。沈括、张天端、苏轼、黄庭坚的大名,柴婧早有耳闻,但是并不认识,沈方便逐一进行介绍,黄庭坚之后便是蔡京、蔡卞、李之仪三人,全是有功名之人。介绍完李之仪后,便是张茹,面对神色复杂的张茹,柴婧含笑道,“妹妹,沈方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今后你们姐妹还需要同舟共济,共同协助沈方建功立业。”
张茹没有想到柴婧一点架子也没有,对待自己还颇为和气,原来准备的一些挤兑之词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她美目瞪了沈方一眼,气呼呼道,“只是便宜了沈方。”
沈方将一席人等介绍给柴婧之后,才说出此席的来历,“昨日进宫面见官家,官家同意抽调部分官员前往昌国,辅佐昌国公主,为大周建功立业。适才,在苏学士府上,苏学士、黄学士及诸位仁兄答应年后与方一同前往昌国。此乃大周之幸事,亦是昌国之幸事,故在下深夜入宫,将昌国公主请来,与各位见面。”
昨日官家的意思和今天沈方的计划,沈方并未告知过沈括,所以沈括突然听了沈方这番话,便如不久前沈冲的表情一般无二,这沈方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这么不可思议之事,居然办成了,看到苏轼、黄庭坚含笑注视沈方,显然前往昌国亦是出于自愿,而无通常京官外放出京时的愤懑之意。
“恭喜昌国公主,有苏学士、黄学士等大周顶尖能人的辅佐,昌国必定更加兴旺。”沈括向柴婧致贺。
柴婧虽然已被许配给沈方,但并未行纳采之礼,名义上柴婧代表柴勐为君,沈括为臣,沈括向柴婧致贺,柴婧坦然接受即可。但沈括何等身份地位,便是柴婧也不敢托大,柴婧站起身来,向沈括深施一礼,“本公主对昌国之事尚不了解,还请宋国公多多指教。”
沈括见柴婧礼数周到,放下心来,看向沈方的目光便有了赞许之意。
柴婧虽然到场,主角仍然是沈方,沈方也发扬自己内力深厚,酒力与内力同步见涨的优势,频频向众人敬酒,渐渐地,沈括这桌喝的尽兴,沈方便端起酒壶来到了沈冲所在的酒桌。
这张桌子,除了沈冲及苏氏门人外,还有随沈括、张天端两人前来见见大场面的李格非、韩睿二人。除了李格非与秦观年长,二十出头之外,其它人都不到二十岁,虽然年龄不大,但都是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只要参加科举,必定可以博取功名。
年轻人喜玩乐交际,没有师长的束缚,这些年轻人聊的痛快,李格非、韩睿二人以前便常住在苏轼府上,自然与苏氏门人交情颇深,他们听说昔日的同学将前往昌国之时,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见到沈方过来敬酒,李格非便端起酒杯抢先说话,“二公子,我与韩子沐随老师游历延庆路之后,可否去昌国历练?!”
“我爹爹正在用人之际,文叔兄、子沐兄何不在边关辅佐我爹爹。”
“老师节制三路官军,麾下文臣如云,良将如雨,我等也帮不了许多忙,反到是圣学之道,李某颇有心得,若能在昌国与少游、无咎、文潜等好友钻研圣学,或许能对朝廷、对老师有更大的帮助。”
对于李格非此人,沈方还有些印象,知道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女词人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乃是历史上有名的三旨相公,担任宰相十六年的王珪的长女;第二任妻子乃是庚午科(注:1030年)状元王拱辰的孙女,也正是李清照的母亲。此时李格非已与第一任妻子结婚,而王拱辰因反对变法,被外放至宋州担任知州。如果沈方将李格非带到昌国,那么李格非将没有机会与王拱辰结识,那李清照便不可能出世。为了有机会见到这位历史人物,沈方不得不做出抉择,让李格非跟随沈括,沈括现已改封为宋国公,宋州乃是沈括的封地,李格非必然会跟随沈括前往宋州,以后的事情,就看命运的安排。
“尊夫人身体如何?!”沈方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李格非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回道,“拙荆下嫁李某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
“前往昌国,一路奔波,而且昌国气候潮热,多有狂风,恐不利于养病,沈某建议尊夫人安心在宅中养病,文叔兄随我爹游历一番,便以回京照顾尊夫人为重。”
此时,男儿志在四方,很少有文士会为结发之妻自断前程,也没有哪个妻子会让丈夫守在家中。沈方此言看似符合情理,但拒绝之意颇为明显,让李格非有些意外,他仔细思量也没有找到“得罪”沈方之处,好在这些天,他经常来沈府帮忙,有机会倒是应该打开窗户说亮话,问清楚此事。
韩睿见文叔被沈方拒绝,便解围道,“文叔兄,既然二公子让你我二人随侍老师左右,我等便尽心辅佐,老师那里的学问也足够我等学习。”
秦观等人也觉得有些不舍,但此乃沈家家事,他们也不方便声援,只好纷纷劝慰,都说跟随宋国公建功立业乃是男儿本份,他们也羡慕不已云云。
此桌除了秦观、李格非、韩睿三人外,还有沈冲、米芾、晁补之、张耒、陈师道、张择端等人,这些年轻人很快便将刚才的插曲放在脑后,吟诗、作对,比拼才气,沈方从脑海中找了几首诗应付了一下,便向众人告罪,返回主桌。
沈括、张天端虽然未必有苏轼、黄庭坚的文才,但论见识、阅历只在苏、黄等人之上。沈括这几年的异军突起,众人都看在眼里,知道是依仗丰厚的家底与新法的成功,但张天端在这些人眼里却极为神秘。起初,张天端身为光明圣教教主,只是叛军首领,后来摇身一变,成为耽罗国师;而后沈括奉命招抚耽罗,不曾想却顺便将高丽国灭掉,并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朝鲜,张天端虽被官家封为庆国公,但实际上却是耽罗、朝鲜两藩国的太上皇,其势力几乎可以与大周、北辽分庭抗礼。
无论是朝鲜、耽国的风土人情,还是两国官场、政坛的风云变幻,亦或是与北辽、东辽的征伐争锋,张天端随意讲了几件趣事,便引起苏轼等人极大的兴趣,纷纷刨根问底,问到最后,张天端笑道,“苏学士既然对朝鲜之事如此感兴趣,不如我与方儿商量一下,将你们几位请到朝鲜来,苏、黄二位学士的名号,即使远在朝鲜、耽罗,也是妇孺皆知,如得二位臂助,朝鲜必然可以更加兴盛。”
“师父,你老人家怎能欺负晚辈,苏学士、黄学士乃是徒儿好不容易争取过来大才,岂能拱手相让?”沈方赶紧开口拒绝。
“你这小子还说为师欺负你,你都欺负到为师头上了。”张天端眼睛一瞪,“我与你爹相识多年,你小子攀上官家这门亲戚,便把茹儿放在脑后了?!你眼里还有你爹和为师?”
张天端对沈方之事了如指掌,此时故作恼怒,也是做个样子给官家看。
“师父息怒,徒儿必不会负了师姐。”
此时张茹坐在柴婧旁边,正在与柴婧聊沈方以往的种种趣事,特别是张茹施展分魂秘术的细节,柴婧问的尤为详细,对于张茹的武艺、胆色、情义,柴婧颇为钦佩,由于有沈方这层共同的关系,二人不知不觉拉近了距离,加上二人年龄相仿,性格也都属于敢爱敢恨,性格直爽泼辣,不久便以姐妹相称,自顾自聊得畅快,便是沈方回来之后,她们两人也故意不理睬沈方,只是竖起耳朵聆听动静。
张茹听到沈方之言后,冷哼一声,“你若敢负我,我便与你同归与尽。”
柴婧拉着张茹的手说道,“妹妹不必担心,你和可儿妹妹今后便与我情同姐妹,若他还敢四处拈花惹草,我便奏明父皇,将他圈禁起来。”
沈方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抱怨道,“公主殿下,难道在你看来,我沈方是这样的人吗?!”
苏轼等人哄笑起来,显然他们认为沈方对自己缺乏公正的评判,若是沈方都是遵纪守法的谦谦君子,那么这京城之内便没有欺行霸市、飞扬跋扈之辈。
“咦,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呢?!”沈方不甘道。
“方儿,这些天,你若能不惹事非,为父便能清净下耳根,不用每日提心吊胆。”
“依苏某所见,不如子矩来我府上小住,也能让开封府俞府尊轻松几日。”
“还是由我看住他吧,有张某在,这劣徒便寸步离不开宋国公府。”
“那就有劳庆国公了!”沈括笑着向张天端施礼道,根本不顾沈方的不满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