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位于吕宋岛的正中间,马尼拉的西边便是一个天然海湾,沈方将此海湾直接命名为马尼拉湾。马尼拉至达古潘之间全是可以适宜耕种的土地,已经有一些来自越李朝、占城、大周的移民在耕种,当地的土著反而是极少数。从拉瓦格一路南下,达古潘、苏比克、马尼拉等天然港口附近,随处可见小型的港口和村寨。此时的吕宋虽然也有不少人口,但并没有形成国家,甚至连城邦也未曾见到,由于此地土地肥沃,一年三熟,当地的百姓几乎已经习惯了靠天吃饭,就算没有种稻谷,随处可见的各种水果也可以果腹,真乃人间福地。
此时大周唤吕宋为麻逸,不过往来麻逸的商船极少,大周自然物产丰富,而麻逸虽然盛产谷物、水果,但其并无多少金、银、铜钱,凭借谷物、水果也换不来多少大周的物产,所以远洋南洋的货船只有在回程之时才会偶然路过麻逸,购买谷物、水果,将货仓填满。
昌国沈氏吕宋远征军在吕宋各港口登陆之后,由于军容齐整,对已有耕地的原住民秋毫无犯,没有费吹灰之力便站稳了脚跟,那些原住民中间有来自大周的移民,他们听说了昌国沈氏对吕宋原住民优厚的政策,乐于接受吕宋远征军的管理,成为各殖民据点第一批居民,而后通过他们,其它原住民或是自愿,或是被迫,接受了吕宋远征军的管理。
原住民中,大周移民得到了与先遣队员一样的待遇,但是来自占城、越李朝、三佛齐等地的异邦移民便没有这样的好运,他们被告知在说汉话、穿汉服、习汉俗之后,可以获得与汉人相同的待遇,而如今,他们在提供土地后,虽然也可以按月从吕宋远征军得到月钱,但也只有普通劳动力的一半。虽然这些异邦移民得到的两贯五百文的月钱,相对于之前的收获已极为丰厚,但他们被安排干一样的苦活、累活,却只能领到一半的月钱;而且还不能象以前一样偷懒,每隔十天才能休息一天,每天的工作也从早安排到晚,没有干几天,便有不少异邦移民开始闹事。
这些异邦移民不象大周移民吃苦耐劳,稍有些劳累便叫苦不迭,叫嚷着要休息,或者提高工钱。这些皮肤黝黑的外来移民,本来就不被昌国远征军的先遣队员待见,若是放在以前做海盗时,这些异邦人会被劫掠回去,奴役至死,如今不但发放月钱,而且干的是与先遣队员一样的活儿,这些异邦人还不知足,先遣队员哪有什么耐心,直接用皮鞭抽打,立即便引起大范围的内讧。外来移民手持昌国沈氏发放的各种工具与先遣队员对峙,丝毫没有把手持钢刀的先遣队员放在眼里。昌国远征军只好出动护卫队员,在这些外来移民面前放了几枪,顿时把这些异邦人嚣张的气焰打压下去。
异邦移民在权衡利弊后,绝大多数人留了下来,一边在先遣队员的监视下工作,一边努力学习汉话,争取在两三年后成为远征军的正式成员;而还有部分崇尚自由的异邦移民,则连夜潜逃,吕宋远征军眼看着他们离去,也没有阻拦,只要这些人远离吕宋远征军圈定的大片适应耕种的良田,吕宋远征军便不会与他们为难。
岂料这些逃亡的异邦移民中,还是有一些走到了吕宋远征军的对立面,他们走进深山,向吕宋土著大力宣扬吕宋远征军的富庶和火枪的威力,鼓动他们下山去夺取火枪,并抢夺吕宋远征军的财富。
随后的日子里,北至拉瓦格、南至达沃,所有的殖民据点都发生了土著居民袭击事件,绝大多数袭击事件以土著居民的溃败,留下若干尸体而告终,唯有马尼拉东侧据点的袭击,吕宋远征军遭遇了首次失利。原因是从马尼拉东侧据点逃出的异邦移民暗中掌握了先遣队员布防的漏洞,联合据点东侧三十里外的土著,趁着夜色进行偷袭。火枪虽然威力巨大,但土著抵近攻击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填装子弹,在措手不及下,死伤了二十余人。随后反应过来的先遣队员组织了反击,但那些狡猾的土著一见势头不对,搜刮了部分死伤者的尸体后,原路逃走,先遣队员们因不了解敌情,也不敢深入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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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巴,过来看看我抢的火枪!”达克在思巴家门口大声喊着。
思巴一脸愤懑的表情,捂着耳朵不想听到达克的炫耀声音,但是达克的嗓门这么大,他想不听到也不容易。
思巴的妹妹果乌开门跑了出去,“达克哥哥,能给我看一下吗!?”
思巴急道,“果乌,回来!”
“我就看一眼!”果乌委屈道。
“快点回来!”
果乌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临进门时还不忘扭过头笑着对达克说,“达克哥哥,等你有时间了,让我看一下火枪!”
随着房门的关闭,达克发出爽朗的笑声。
思巴气道,“妈姆!你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去,你看达克故意在咱们家门口炫耀!”
思巴的母亲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男孩儿,满脸哀容,“思巴,你阿爸半年前被毒蛇咬死后,这家里便只有你一个男人了,若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和你妹妹、弟弟就都活不成了。”
“能有什么意外?你看达克不是平安回来了!”
“古思、可难、妈葛家的孩子便没有回来!若不是他们逃跑的及时,只怕还会有许多人丢掉性命。”
“那几个笨蛋,又懒又笨,还以为能象平时一样,跟在后面混。”思巴不屑道。
思巴的母亲赶紧用另一只手捂着思巴的嘴,“小声些,若是让族长听到,少不了几顿鞭子。”
思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将头歪在一边。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轻脆的声音,“思巴哥哥在家吗?!”
思巴突然高兴起来,低呼一声,“是艾米!”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又垂下头,没有回应。
“艾米,你来找思巴吗?”这时门外又传来达克的声音,“我叫了他半天了,这个胆小鬼不敢出来。”
思巴腾得站了起来,便要往外冲去,被母亲死死拦住,思巴的弟弟摔倒在地,哭喊起来。
“妈姆,你松开我,我要杀了他!”思巴急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思巴,达克家里可有五个男人,你打不过他们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回你姥娘的部落。”
思巴沮丧地抱着头坐在地上,虽然非常讨厌达克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还是飘了进来,“艾米,你看思巴他根本就不敢出来,昨天去突袭外来人,他不敢去;现在我一个人在外面,他也不敢出来。他以前总说自己了不起,其实也是在你面前打肿脸充胖子,遇到事儿,她根本保护不了你。你看看我手中的这把火枪,那可是最厉害的武器,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打枪。”
过了好一会儿,艾米终于下定决心,“达克哥哥,你会打枪吗?”
“当然会,不过这火枪威力太大,得到森林里面打枪,寨子里太危险!”
思巴心里仿佛要滴血,他想呼喊,到了森林里面,对艾米而言,最危险的不是火枪,也不是野兽,而是达克。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
思巴没有听到达克和艾米再讨论关于火枪的事儿,因为一阵密集的枪声响彻了整个山寨。
寨子中传来了惊恐的呼叫,“外来人来了!外来人来了!”
达克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跳了起来,向寨门口冲去,艾米也惊呼一声,赶紧往自己的家里面跑。
思巴站了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便要出去应战,被母亲死死拦住。
“思巴,不要去送死,我们找机会逃跑!”
“跑跑跑,就知道跑!我得保护你和弟弟、妹妹。”
思巴甩开母亲便要出去,被母亲和小妹一人一条腿抱住。
枪声越来越近,不断传来哭喊声,还没有等思巴冲出去,他家的房门便被一脚踹开,两个外来人手持火枪瞄准思巴一家人,用火枪示意,让他们一家人出去。
在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下,思巴扔下弓箭用身体挡着自己的家人,迎着枪口,慢慢地走出房门。
寨子里面已经躺了不少尸体,所有参与昨天行动,手持火枪的人全部被射杀,他们虽然拥有了火枪,但根本没有人教他们如何使用,只有一两个人能够手忙脚乱地安装上火药和子弹,但也根本不会瞄准,论战斗力还不如弓箭,被早有准备的先遣队员们一网打尽。
女人们、孩子们、老人们被押在了一起,青壮年则被绑了起来押在另外一处。寨子一共不过三百余人,死了五十余个青壮之后,留下的青壮便没有多少。
昨天遭遇偷袭,受了轻伤的先遣队员,在这些被绑着青壮男人中寻找昨天参与袭击的凶手,但土著人长得与大周百姓差异甚多,在这些先遣队员看来,这些土著人外表几乎雷同,根本分辨不出谁曾经参加过偷袭。于是,这些先遣队员便将看上去强壮、凶狠的男人挑了出来,足足挑了十六人,思巴因为体型瘦弱,直接被忽略,和另外四十名同伴跪在一起。
思巴脸色发白,他一进到寨子中间,便看到达克的尸体,达克睁大了眼睛,仿佛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而达克的阿爸及三个哥哥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甚至连部落的长老和寨主们,也象麻袋一般被外来人随意堆积在一起,从枪声响起,到战争结束,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平时高高在上,对思巴一家多有欺压的族人便象虫子一样被碾死。
随同先遣队员前来的,还有一个会土著语言的大周原住民。他亲眼目睹了一边倒的屠杀,忍不住吐了好久,才被两个先遣队员架到寨子中间。他按照事先安排的说词,用土著话颤抖着说道,“你们山寨胆敢偷袭我昌国沈氏远征军,本应全部屠杀,但沈家二公子有好生之德,允许女人、儿童、老人活命,成年男人,参与袭击的一律格杀,其余全部阉割。”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枪声响起,在寨子土著的眼前,被挑选出来的青壮倒在了尸堆前面。女人、儿童、老人的人堆里顿时爆发出哭喊声,有十几个女人、儿童直接吓晕了过去。
而那些听到这残酷处置的土著,一个个面如死灰,其中有几个人不愿受辱,便站了起来,想要拼命,可是他们还没有站直,便被开枪放倒,就倒在了他曾经跪着的地方。因为距离太近,有些子弹穿过了身体,射向了人群,引起一片哀嚎声。被射杀的人和受伤的人,被先遣队员拖了出去,扔到尸堆旁边,至于能否活命,便看天意,随军的大夫不可能给土著医治。
剩下的青壮明知等待他们的将是阉割的结局,可是再也没有人敢站起来。
思巴只觉天旋地转,他用足了力气,才将头抬了起来,在另一处人群中看到已经绝望的妈姆、小妹,缩在妈姆怀里不住发抖的小弟,还有寨子里最美丽的艾米,此时眼含泪水,紧咬嘴唇,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艾米只有一个弟弟,和艾米及其父母在那些可以保命的人群中跪着。
俘虏们被关了一夜,没有提供任何吃喝,十几个孩子不知轻重地放声嚎哭被周围人死死捂住嘴巴,深怕激怒这些外来人。
等第二天一大早,这些人被驱赶着前往马尼拉东部据点之时,昨天被扔到尸堆旁边的伤者只有一人还活着,并能正常行走,这才被简单包扎后,绑了起来,跟在了人群后面。
寨子里值钱的物件被劫掠一空,其余的与房屋、尸堆一起被雄雄的烈火点燃,两里之外也能闻道尸体被烧焦后的焦臭味。人群中,又有不少女人、小孩不顾先遣队员的喝骂,跪下磕头不已。
石思立暗叹一口气,呆了几分钟,才命令驱使这些人赶路。
这三十里地,虽然并不长,但对这些妇孺而言,却仍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昨晚不供应清水、粮食是担心这些土著吃饱了饭动歪心思。如今已远离山寨,山寨也成为一片焦土,倒也不担心这些绑了双手的青壮和这些串在一起的妇女、老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于是饿了一整夜的土著便可以与先遣队员吃一样的干粮,并且可以喝到清水。
到了太阳落山之时,这些昨日一大早出发的先遣队员终于押着二百四十八名俘虏来到了马尼拉以东的据点,成为昌国沈氏第一批真正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