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由樾县出发,快马加鞭,约两个时辰就到达汴京城。
京都街市繁华热闹、熙熙攘攘,沐九儿牵着马儿穿梭其中,见到卖糖葫芦的小摊便掏出两文钱,谁知竟要四文才能买一串:“京城物价真是高,糖葫芦都要整整贵一倍,不买了!”
“小气鬼,难道是要省钱攒嫁妆吗?”,柏云开嫌弃地吐槽,上前买了两串,又将她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
沐九儿左右开弓享受美食,心情好就懒理他的打趣,见前行的方向与六扇门正相反,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柏云开说道:“先把特产送去我父亲府宅。”
沐九儿心有疑惑,恒远将军与郡王父子不和,多年来争执不断,分府离居,逢年过节也极少团聚。
柏云开猜到她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若我日后单独去送,免不了又得挨一顿教训,有你在可以少听些无谓之言。”
清官难断家务事,沐九儿也不好多言,默默吃着糖葫芦。
柏云开说道:“我父亲仅了解你乖巧懂事的一面,甚是喜欢,常常羡慕你爹爹,能有这样的好女儿。”
沐九儿玩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互换人设,你去做让我爹爹引以为傲的绝世神捕,我来当让你父亲舒心满意的二十四孝好女儿。”
“倘若真能如此,你也不必费心选后娘,因为父亲早已堂而皇之地将红颜知己带入家门”,往事不堪回首,此恨此痛他始终都无法释怀。
柏云开是恒远将军柏之恒与月明公主的独子,羡慕他尊贵与风光的人无数,能理解他心中悲苦的人却寥寥——父亲难忘旧情,执意将沦落风尘的旧爱纳为妾室,母亲因此伤情绝望、积怨成疾,最终英年亡故,弥留之际赠他一柄宝剑,取名为陌离,赠言是愿他能与心爱之人永世相伴,莫失莫忘、莫分莫离。
可是剑名非莫离,而是陌离,形同陌路的陌。
母亲贵为嫡长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得不到意中人的心,结发夫妻,陌路殊途,生死两茫茫,空余恨。
恒远将军府雍容典雅,飒飒西风菊香盈盈,庭院正中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仍是旧日模样,沐九儿忆起爬树往事,忍俊不禁。
柏云开重翻旧账:“小时候明明是你提议要比赛爬树,输了又耍赖,还向我父亲告黑状,害得我被罚跪祠堂。”
沐九儿故意装傻:“有这回事吗?我完全不记得。”
“云开,将军刚从演武场返回,正念叨着你…”,娴雅夫人匆匆相迎,未施粉黛、衣着素雅,愈显姿容端丽、风韵犹存,因对继子心存亏欠,又不知该如何弥补,态度永远都是拘谨忐忑且殷勤讨好,见娃娃脸一道前来,分外惊喜:“九儿,好久不见。”
柏云开寒面冷对,不待娃娃脸回答,就接话道:“我们有公务在身,只能与父亲小叙片刻。”
娴雅夫人不敢耽误,立即引路至书房,急促间忍不住轻咳几声。
沐九儿心知家事难论孰是孰非,各有心结与难处,终究是造化弄人,行走间颔首寒暄道:“深秋时节肺病最易复发,听夫人的咳嗽声中仍有微弱哨音,病症虽是有所缓解,可也不应掉以轻心,需得小心保养。”
娴雅夫人亲切地拉起她的手:“罗浮山的药方十分有效,再配上你的食补疗法,我这脾肺两虚的老毛病已渐渐好转。”
见继子的脸色似乎有异,娴雅夫人担心惹其反感,未再多言。
柏之恒一贯铁面肃容,见招人疼爱的晚辈前来,鲜有地展露笑颜:“九儿,你是因何事而来汴京?”
沐九儿恭敬行礼道:“柏伯父安康,晚辈此次前来是为协助六扇门查案。”
柏云开将樾县特产放于案几之上,面无表情道:“这是沐前辈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
“沐老弟曾在信中提起,九儿极具破案天分又见多识广,多加培养定会成为栋梁之才,可惜我没有福气,不能得一个如你这般既孝顺乖巧又能力出众的孩子”,柏之恒瞪向冷冰冰的忤逆子,不满之情愈重。
沐九儿见状便说道:“晚辈愧不敢当,家父时常盛赞柏捕头天赋与勤奋兼备,还叮嘱我多多讨教学习。”
娴雅夫人圆场道:“两个好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我去让厨房多准备些菜品…”
柏云开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不必麻烦,我们还要回六扇门复命。”
父子积怨过深,柏之恒心知他是不愿在家中多留一刻,为了不加深矛盾而故作糊涂:“公务要紧,九儿不如就住在将军府,我即刻安排人准备客房。”
柏云开替她拒绝:“案件涉及机密,她的住处我另有妥善安排,不劳父亲费心。”
离开府邸,柏云开斜睇着她说道:“看样子你和阿错大哥与我的那位后娘关系十分亲近。”
沐九儿知他何意,坦率以告:“身为医者,对待病患应一视同仁,娴雅夫人既来罗浮山求药,尽力诊治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柏云开鄙夷道:“想不到当初用毒针伤我、放毒物咬我的恶毒丫头,竟演起了医者仁心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