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信使谄媚的看着徐长安,说道:“小的洪武,家中排行老三,小侯爷唤我一声洪三即可。到时到了京都有什么用得到小的地方说话便是。”
“嗯。”徐长安道。他心里还在回味刚刚那道圣旨。洪武后面的话根本还没进入他的大脑中。
这些反应落在周围人眼中反而觉得徐长安深藏不露,明珠暗藏。
“那小的这就告辞了,还有几处地方等着小的送榜。”那男子见徐长安似乎并不想过多于他交谈,也不自找没趣。拱了拱手,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时徐长安才回过神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四周。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居民此刻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那神情里有忐忑、又好奇,而更多的是敬畏。
就连平时从不看他一看的苏梦,此刻也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徐长安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才十六岁的男孩,此时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志得意满。
“恭喜徐千户。虎父无犬子啊!”赵念拱手向徐泰然道贺。如今徐泰然贵为千户,论官职已经可以和他这个镇太守平起平坐了。以后小镇也再也不是他赵念一人说了算的时代了,至少明面上是他和徐泰然一文一武。
“不敢不敢。”徐泰然不是自谦,他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而且他虽然是个老大粗,但并不笨。这小镇赵念经营良久,他刚刚升为千户,很多事情还需要依仗这位太守,自然也得与赵念好好相处。更何况,就算他还是个百夫长的时候,赵念对他也是善待有加,他如今新晋,于情于理也要和赵念好好亲近才是。
“令公子深藏不露。想我还常常自以为我家犬子便已是小镇的才俊了,现在想来,实在惭愧。”赵太守继续感叹道。脸色有些红润,看上去是真有几分羞愧。就连他身旁的赵乐也跟着低下了头,似乎也在为自己往日的自以为是而感到羞愧。
“赵公子的德行,镇上都有目共睹。我家小子是不知哪里踩了狗屎运。说来此时连我都不知道,口风够紧啊。”说着,徐泰然不免有些得意的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
徐长安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心道:别说你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还会担心这么久吗?
“小爵爷可能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赵太守说道,“对了徐兄,此去长安路途遥远,不知你可又为小爵爷安排好如何去往长安呢?”
“这个?”徐泰然愣了愣,他本来就是一个粗人,只想着送徐长安去长安读书,其他事情根本没有多加考虑。此刻提到,方才想起长安与安丰相隔几万里若是让自家孩子独自前往,定是不让人放心。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但又不想再镇上乡亲面前掉了面子。便哈哈笑着说道:“咋去?让这小子自己走去呗。”
“徐兄说笑了,你看不如这样,让你家小爵爷和犬子结伴而行。我雇了李镖头的镖队护送犬子,届时苏梦、纪宁、马野也同行。小辈们都同乡同岁,在路上多多亲近,到了长安也可以相互有个关照。徐兄你看如何?”赵念大概也料到徐泰然未有准备,便提出早就想好的方法。措辞含蓄,既解决了徐泰然的困难,又保住了他的面子,可以说不愧是官场上的人。
“好好!”还不待自己老爹答应下来,一旁的徐长安一听可以和苏梦同路,哪还顾得上其他,赶忙答应道。
“大人说话哪有你这小屁孩插话的地方。”徐老爹白了徐长安一眼。转头笑着和赵念说道:“那就麻烦赵兄了。”
“哈哈,徐兄见外了。今日高兴不如与我到府上小酌几杯。”赵念热情邀请道。
“小酌几杯?”徐泰然这几年为了给徐长安凑够在长安的花销,省吃俭用,就连喝酒也是挑些最便宜的酒喝。而赵念作为小镇太守,家中自然少不了备有些好酒,光是想到这点,徐泰然就已经双眼放光,食指大动了。“今天这么高兴,怎能小酌,今日我定与赵兄不醉不归。”
这时赵念才想起徐泰然在小镇里那嗜酒如命的癖好。脸色一变,暗叹自己那壶上好的猴儿酒恐怕是保不住了。
这场宴会几位中榜的学生连带他们的父母都被邀请,各位都恰逢喜事。自然都是举杯豪饮,几轮下来。当真是主客俱欢颜,好不热闹。
从太守住处回来时已是亥时,徐长安扶着自己烂醉如泥的老爹,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住处。
“平日里说什么千杯不倒,这才喝几杯就被赵叔叔灌成这样。”徐长安嘴中碎碎念道。
说话间他把徐泰然放在床上,这要转头去烧点热水--徐泰然喝醉之后,就喜欢喝热水。却见徐泰然脸上一点醉意都没有,反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徐长安被看得发毛,心里暗以为是他老爹要询问关于圣旨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从未与自己父亲提起过,一是徐泰然那段时间忙于战事,在家时日不多。二是徐长安隐隐觉得这事太过不可思议,所以也不太愿意向人提及。但此时圣旨都下来了,想是也瞒不住了。便在心中措辞,他从今天的圣旨中听出圣皇似乎以为师傅杀了师娘,所以他断不能把真相告诉自己父亲。徐泰然嗜酒成性,若是哪天酒后失言,岂不招来杀身之祸。
打好腹稿,徐长安看着老爹,说道:“你不是喝多了吗?”
“喝多?你老子会喝多?就他赵念能喝得过你老子?老子可是千杯不醉的。”徐泰然平生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酒量。
徐长安瞥了瞥嘴,心里想到,方才赵叔对着来客一一敬酒,杯杯满饮,五轮下来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反观自己父亲,几杯酒下肚便面红耳赤,这孰高孰低,还用说?
“那你这是?”心里虽如此想,但嘴上却不敢拂了自家父亲的面子。
“骗赵念那小子的,想早点回来,我有事想问你?”老爹脸上少见的正经。
来了!徐长安心道,不过他早有准备,正要把自己想好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却听徐泰然继续说道。
“我看你小子刚刚一直盯着人家苏梦看,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徐泰然很认真的问道。
“啊!”徐长安千算万算也未有算到徐泰然会问此时。就像自己心里的秘密一下被看破一样,他脸色一下红润起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徐泰然虽然是个粗人,但男女之事终究是过来人。看徐长安的样子,那还能不明白自家孩子的想法。他一下坐起身子,问道:“那你有告诉人家苏梦了吗?”
徐长安摇了摇头。
“你个怂包!”徐泰然用手大力推了推徐长安的脑门。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你老爹当年要是和你一样怂包,就没你了!”
徐长安红着脸不敢搭话。
“苏梦家好啊!你要是取了苏梦,那小镇的学堂不就是咱家的了。这一路去长安,你得和人家好好相处,争取早点拿下,给咱们老徐家开枝散叶。”徐泰然一脸憧憬,眼睛里透出的神彩,仿佛已经可以看见自己儿子财色双收的未来了。
苏梦的父亲苏河是小镇学堂的院长,当然他这个院长自然没法和长安的学院比,但放在镇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若放在往常,徐泰然是高攀不起。但现在不一样了,徐长安被封了爵,若论地位,就是赵念也无法和他相比。徐泰然自然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
徐长安不高兴了,他觉得他对梦梦纯洁的爱慕之意,受到了他老爹世俗钱财的玷污。他愤愤不平的看着老爹,说道:“君子重义,小人爱财!”
徐泰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指着徐长安的鼻子,吼道:“你敢教训你老子!什么君子小人的!在哪学的这一套!”
“书里写的!”徐长安想着梦梦,难得的在自己老爹面前直起身子。
“什么破书!老子现在就烧了它。”徐泰然心中怒气更盛,睁大眼珠子瞪着徐长安。
“《荡妖侠客》里面一个剑客说的。”徐长安见状,气势顿时弱了许多。
“又是什么妖怪、侠客的,老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不准看这些破书!”徐泰然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这些志怪小说多是玩物丧志的东西。心里愤恨,作势便要揍徐长安。
“可是,我师父说它是本好书。”徐长安小声说道,他心里更慌了,暗暗后悔不该在自己老爸面前逞英雄。况且梦梦也不再跟前,也就不会知道自己为了她和自己老爸据理力争,那这顿打岂不是白挨。
“你师父?”徐泰然举着的手顿了顿,徐长安的师傅是谁,名字他记不清楚了。但他师祖是道衍,那可是个大人物。他师父喜欢的书,那道衍应该也不会讨厌。
想到那位虽然陨落已有十二年,但威名如初的道衍。徐泰然地脸色变得难看了,他收回手,讪讪的笑了笑,摆手说道:“咳咳,既然你师父喜欢,那就算了吧,不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