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笖,我还会联系你。”谢晟遇说。
他在开车,商笖能听见电话里传来的鸣笛声。
商笖微微启唇,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深深呼吸,才回应他。
“嗯。”
回绣庄的路上,商笖接到了池春的电话。她从澳洲回来,让她去接机。
“几点?”
“八点多吧?哎呀,反正你早点来,咱们一起吃晚饭。”
商笖看了一下时间,答应了。
把木盒带回绣庄,放到了绣堂。岑绣长正在赶绣品。见她来了,招呼她坐下。
“阿商,伤好了吗?”岑绣长停下手里的活,热络地问她。
“好多了。”她把木盒放到绣架上,扯了一尺白布盖上。
“那是什么?”
“这是师娘交给我的任务,修复红盖头。”
“红盖头?”岑绣长也有些惊讶。
商笖笑笑:“是呀,红盖头。”
“这还真是少见啊,修复红盖头。”
等时间差不多了,商笖赶去机场。
前阵子几场雨过去,z市就正入秋了,阵阵凉风吹来,空气瞬间降温。
池春不断抱怨自己怎么不看天气预报,此刻她一身清爽,与周围已经穿毛衣的人格格不入。
商笖无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拉着她赶紧进了车里。
商笖不会开车,只能打车过来,司机见两个女孩略显狼狈,开始打趣:“妹子,您这是南边过来的?”
池春也不介意,笑着回道:“南半球也算南边吧?”
都是自来熟,不一会就聊开了。商笖有些无语地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自愧不如。
在z市这么多年,她依旧不习惯本地人与生俱来的熟稔。
下车时,池春还依依不舍,大有有缘再相会的意思。
“还是回来好,洋餐我是真的不习惯。”池春翻着菜单,向商笖感叹。
商笖来之前定好了位置,请她吃火锅。
她不接话,看几眼菜单,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让池春自己点。
池春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矫情。”
“不饿。”
等菜期间,池春从里拿出两盒药。
“这是祛疤的,效果很好,你试试。”
商笖接过,粗略看了一下,收起来,俯过身子掐她的脸。
“谢啦!”
池春一巴掌拍她手上,“别给老娘矫情!”
吃饭时,池春突然问她:“哎,上次打电话你说你碰见谁了?”
商笖捞菜的手一顿,然后轻声说:“谢晟遇。”
池春惊了,睁大眼睛,大声道:“谁?!”
商笖抬眼瞅她。
池春放下筷子,凑近她:“谢晟遇?我高中时期的男神谢晟遇?”
商笖点点头:“我受伤那天见到的。”
“可我听说他出国了呀?回来干嘛?”
“他在三院,是医生。”
池春不再说话,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商笖觉得好笑:“你什么表情?”
“以前的事情他不知道吧?”
商笖摇摇头。
池春嗨了声,双手撑着下巴:“我说你俩这是缘分未尽啊。”
商笖和谢晟遇的事情池春是最清楚不过的,说来自己也有些愧疚,谢晟遇向她打听商笖的消息时,池春听了商笖的话,选择隐瞒。
“阿商,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要不然你就…”
“不”商笖打断她,她目光清澈地看着池春,语气里带着坚定:“当年不想问,现在也不行。”
池春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随便你吧。”
商笖低头看着冒着水汽的汤锅,陷入沉思。
她明白,当年的事情属于偶然,怪天意弄人。可当时还有后盾商笖配不上谢晟遇,更何况现在一无所有,孤家寡人的商笖?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人家也放下了。
晚上回绣堂,刚进门就听到苏彧被李芝楠教训的声音。她走到前厅,就见着苏彧垂头站在李芝楠面前的场景。
瞥见她来了,苏彧朝她眨眼睛。
“你给我好好站着。”李芝楠锤桌子,瞪着苏彧“为什么偷偷回来。”
苏彧前些日子被送去南院和师傅呆一块了,这小子最怕的人除了李芝楠就他爹苏易,估计是呆怕了,一不作二不修偷偷回来了。
商笖坐在李芝楠身边,浅笑着看苏彧。
“阿商你说说,这小子居然偷偷赶回来,还把你师傅吓着,因为他出什么事了。”
商笖自己拿起桌上的杯子斟茶,无视苏彧求救的眼神,说:“确实,该收拾了。”
苏彧急了,“姐,你怎么能这样啊!”
李芝楠起身揪他的耳朵:“还没大没小是不是?”
苏彧没了声儿,一脸委屈。
商笖喝完茶,朝李芝楠说:“师娘,我去绣堂了。”
绣堂的灯开着,岑绣长依旧在刺绣。
商笖走进去,绕到绣架后,“岑绣长,你怎么还在?”
“没办法这几天就要,得早点赶出来。”
商笖不再打搅她,把木盒从白布地下抽出来。
取出红盖头,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白布上。
四角的边穗有些散,纫边的线也脱了些,最严重的还是那鸳鸯样式的绣图,绣线断了,鸳鸯的翅膀残缺,底下的布料也破了。
商笖检查完,开始思考修复方案,画好图纸,她去料间找修复材料。
的到解脱的苏彧正找她,见她一个人就赖在她身边。
“姐,你刚刚怎么不帮我啊?”
苏彧揽住她的肩,开始埋怨。
商笖拍下他的手:“谁叫你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师娘。”
“我是不小心说漏嘴好不好,不是故意的!”
商笖不理他,推开料间的门,自顾自地找材料。
苏彧跟在她后头,思衬了一下,戳她的肩膀。
“干嘛?”
苏彧挠挠脑袋,犹豫道:“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商笖翻着绣线,没空理他。
“我看见商叔叔了,就前几天,他牵着一个小朋友,在逛商场。”
商笖的手一僵,尔后又开始翻料子,不作回答。可苏彧看在眼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该告诉商笖,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选完材料,已经十点半了。把料子和红盖头收好后,她回了房间。
池春发来微信让她记得擦药。商笖回了信息后把手机关机。
躺上床,自己乱了一天的脑子才冷静下来。想起苏彧的话,商笖不由得心头一窒。
她不是没有怪过商则,她亲情扭曲的家庭和他脱不了干系。作为一个父亲,他糟糕透顶,没有尽一点责任,否则也不会把她丢到长山绣庄后断绝了一切联系。
商笖是靠着师傅和师娘的接济才重新活过来的。以前师娘劝她,说商则再怎么都是她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血缘至亲,应该原谅他。
商笖做不到。
她去找过商则,在她大二那年。商则搬了家,还重组了家庭。她找到他家,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敲门。
开门的人就是商则,看见她二话不说就把她拉了出来。
他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商笖,你妈妈的意外和我无关。以前的事情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我不想和你有任何一点关系。”
商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决绝又恶毒。
她没有告诉其他人,但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商笖拉高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低声说:
“商笖,算了,别想了。”
是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