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程阳就越发觉得潮湿,之前地上松软的泥土,如今都变了浆液般的泥泞地。而且奇怪的是,墙上的孢子菌菇也出现了递减的趋势。之前菌菇一簇簇的挤满了整面墙,看上去白花花的,现在却可以看见下面黑褐色的泥土。
程阳让自己的身体靠得离墙壁近了一点,边走边用余光看着墙上越来越少的孢子。
忽然身子一愣,刚才好像瞅见到一堆白色中还夹杂着其他颜色,程阳将脚步停下,回头看去,就见一簇菌菇中间有几棵竟然变了颜色,红的黄的夹杂在白色中格外显眼。
“这是变异么?”程阳挠了挠头,“可惜阿南不在,他一看一定知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程阳正思索着,前方的格雷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程阳也赶了过去,不由得也被眼前的东西给惊呆了。
只见两人眼前大概十来米长的隧道完全变了个样,和之前纯白色的画风完全不同。弧形的墙壁上五颜六色地涂满了像颜料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不会画画的学生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将所有的色彩全泼在了墙上。大块大块的颜色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乍一看,整片墙就像抽象派画家的作品那样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情况?”程阳一阵疑惑,大脚一迈,就准备走到色彩前看个究竟。“哗啦”一声,一脚的泥泞,程阳这才发现这段隧道的地面也与其他地方不同,太潮湿了,以至于每隔两步就积聚出一个小水洼,刚刚程阳就是一脚跨进水洼里。
抖了抖脚上的泥,跨过水洼,来到墙壁前,程阳看着墙上的色彩若有所思,因为他发现整面墙虽然花里胡哨的,却没有长一棵孢子菌菇。他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颜料下确实没有孢子。
“这是什么东西?”格雷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程阳忙一把按住格雷的手,“别碰,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说不定有毒。”
格雷将程阳的手甩开,却也听话地将手缩了回去。
程阳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便建议道:“我们还是先别管这墙了,找到出口要紧。”话音刚落,程阳就看到格雷身后的水洼里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冒出来。
程阳惊异地拨开格雷,走到水洼旁,蹲下身子,就看到从小小的水洼中长出一截管子样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不停地生长,程阳定睛一看,见这东西是由许多半透明的微小结晶体一点点堆积而成,长到一定高度,就像树木一样生出了分叉,直接向四周扩展。那晶体虽说半透明,中间也带有红红绿绿的颜色,整体看过去,就像从水洼里诞生了一株明艳的珊瑚树,十分漂亮。
眼看珊瑚树的分支就要戳到自己身上,程阳下意识地对其吹了一口气。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分支直接拐了个弯掉转了个方向。
“这又是什么玩意?”格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一脚跨过跟前的水洼,蹦到程阳身边。
格雷刚落地,程阳就看到水洼里被震动激起了一阵极小的涟漪,但同时整个珊瑚树也被震塌了,细小的晶体瞬间被震成了一堆粉尘,洒了程阳一脸。
“咳,咳。”程阳被呛得直咳嗽,一边呵斥格雷,“你走路不会轻点吗?那植物都被你震碎了,还呛我一鼻子灰。”
格雷也有些尴尬,忙去找别的话题,“不是说找出口要紧吗?也不知道水里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程阳觉得鼻子喉咙格外的不舒服,咳嗽着站起身,看向前方,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弯角。格雷也不再说话,直接撇下程阳就向前方走去。
程阳赶了上去,跟在格雷的身后。随着跨过去的水洼越来越多,程阳发现原来每一个水洼里都长着一株他看到的那种珊瑚树,只是它们格外的轻盈,一阵风吹过,一个脚步走过都会把它们全部弄散。不过它们掉落之后,又会在水中重新凝结生长起来。
程阳回头看了看之前停留的那个水洼,里面果然又重新长出了新的枝丫。
程阳低头揉了揉鼻子,从刚才那下开始他就一直觉得不舒服,现在里面就像感冒一样堵了个严实。
“阿嚏,阿嚏。”程阳连打两个喷嚏,鼻水也顺着鼻腔流了出来。他随意地用手背一擦,透明的黏液沾了一手,再随意往身子抹了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
“阿嚏。”程阳又一次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继续用手往鼻子上一擦,目光再随意地往手上一瞅。这一看可吓了一大跳,一手的鲜血,根本不是什么鼻涕而全是鲜红的血迹。
程阳整个人吓得脚下不稳,踉跄地向前撞去,撞到了前方的格雷。“你干什么啊!”格雷一脸怒气地回过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程阳。
“我手上……”程阳向着格雷伸出血手,动作却定格在半空。
“你手怎么了?”格雷看着程阳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一副不麻烦的样子。
程阳吃惊地将手缩回,哪还有什么鲜血,手上白白净净的,背面还粘着些许鼻涕。
“神经病。”格雷丢下一句就直接走了。
程阳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迟疑地又擦了擦鼻子,手上是透明的鼻水,并非鲜血。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程阳猛地像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之前蹲过的水洼,“不会是刚才那一下吸入了那么多的晶体粉尘所致吧,万一那些粉尘有致幻作用的话,那就糟了。”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格雷已经走过了拐角,见程阳迟迟没有跟上,这才回过头来催促。
“呃,来了。”程阳暂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只能先硬着头皮回答道。
程阳跟着格雷向前,刚走过拐角,脸就不禁一阵煞白——程阳跟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自己正站在深渊的边缘,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程阳下意识地张开双手,一点点地将身体往后靠去。
“你又怎么了?”格雷用近乎怪异的眼神打量着程阳,看他站在原地忽然张开手臂向后倒退。
程阳被格雷这么一呵斥,人稍微清醒了点,哪有什么深渊,自己还在隧道之中。
程阳尴尬地咳嗽两声,故作镇定地重新向前走去,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这下完了,炎熠不在,这个叫格雷的又不能信任,眼睛又出现幻觉,还身处在一个长满致命孢子的洞穴中,搞不好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正这样想着,程阳眼前又出现一道金属门,门上还有些许花纹。
“靠,洞穴里哪来的金属门,幻觉,肯定又是幻觉。”程阳咬了咬牙,假装没看见一样,直接走了过去。“咚”的一声响,程阳脑门硬生生地撞在门上,趔趄着倒在一旁。
格雷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样看着程阳,“这么大一扇门,你没看见?”
“妈的。”程阳摸着撞得生疼的脑袋,心里忍不住咒骂了句。
重新站起身,来到门前,仔细端详起来,摸了摸材质,仿佛是用坚固的钛合金制成。“神木下层不是很愚昧落后的么,哪来这么高档的金属门。”程阳心里暗自嘀咕。
摸到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程阳想起这门上貌似还有些许花纹,走远了点再看,这花纹像一棵树的形状,看上去格外眼熟。像想起了什么,他从衣服上解下那枚徽章,放到眼前和门上一比对,一摸一样的纹饰。
程阳默默地把徽章放下,重新看了看这孢子洞,隐隐约约感觉这里藏着什么秘密。
“这门上的花纹和我们那日在背包里找到的徽章上的花纹是一样的。”程阳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格雷。
而格雷此时正将匕首握在手上,一双眼睛杀气腾腾地向程阳走来。
“我靠,又是幻觉。”程阳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再抬头看,格雷依旧怒目圆瞪着他,一步步走近,匕首也已经举了起来。
程阳无奈地在原地摇着头,“这种现实和假象分不清的状态真心糟透了。”
只见格雷已到跟前,匕首直接划了下来。一阵钻心的痛直接传输到大脑,匕首刺在了程阳左臂上。
“啊!”程阳大吼一声,一脚踹在格雷胸前,“你他妈有病啊,拿刀刺我?”程阳咆哮着。
格雷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有病的是你吧,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感染了?”
程阳一愣,“你什么意思?”
“哼。”格雷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铁质的水壶丢向程阳,“你自己照照看。”
光洁的金属表面有很好的反光性,程阳对着水壶一照,自己也吓了一跳,脸上湛绿湛绿的,就像刚从染缸里爬出来一般。而且在脖子上方还有些许晶状物正在冒出来,程阳拿手一摸,那东西立马变成了粉末,就和之前水洼里珊瑚树一样的粉末。
“就算我被感染了,你也不能杀了我啊。”程阳将水壶一丢,依旧吼道。
格雷冷笑一声,“如果这病没有传染性也就算了,但是你身上冒出来的晶状体明摆着就和刚才水洼里的晶体一样,你说我会不会被传染?”
格雷回头又看了看那段颜色绚丽的隧道,“这些东西能生长在这致命的孢子洞里,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你刚才的状态,好像已经出现幻觉了,现在身上又长出了晶体,说不定等下会更加痛苦,还不如被我一刀了结来得痛快。”
程阳火气已经冲到了脑门,“痛快你妈,像你这种只知道顾全自己的人,就算死我也要拉你垫背。”脚下一蹬,直接奔着格雷而去。
炎熠这头还在狭窄的洞里爬着,不仅没有到尽头,而且洞越来越小,空气也稀薄起来。
“我说,你说你直觉这不是条死路,平时你直觉准不准的啊。”炎熠在后面说道。
阿南忽然就停了下来,哭丧着脸转过头,“什么都别说了,炎熠哥哥,我错了,走到头了,是死路。”
“啊?不是吧!”炎熠一阵惊呼,“怕什么来什么,没这么倒霉吧。”
“等下,好像也不完全是条死路。”阿南忽然摸了摸眼前的泥土块说。
“让我来看看,我们两换个位置。”炎熠说着就挤到了前面,和阿南调了个顺序。炎熠敲了敲干燥的土层,忽然猛地用力向前一踹。
“哗啦”一声,土层应声而下,后面果然是中空的。
“哈哈,我就知道不是死路,我的直觉真是太准了!”阿南在一边雀跃地叫了起来。
炎熠没好气地看着阿南,“刚才是谁一副哭丧着的脸?”
阿南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两人拿着探照灯从里面爬出来,炎熠眼前顿时一亮。
两人这是爬进了一段土壤的断层里,眼前是一截巨大的树根,从上方的土壤里穿插下来,上面分出许多四通八达的褐色根系,皆扎进土里以发散状向四周扩展。
“这是神木的树根。”阿南格外感慨地看着树根说。
“神木的?”
阿南点点头,“这是神木庞大根系群中很小的一段,没想到竟从村子那延伸得这么远。”
听阿南这么说,炎熠也打量着这段巨大的根系。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阿南浑身一震,整个人愣在原地,双眉渐渐紧锁,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缓缓低下头,接着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同时整个人踉跄地向后倒去。
“阿南,你怎么了?”炎熠发现了阿南的异样,连忙扶住他的肩膀。
阿南稳住自己的身子,用手对着炎熠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转头盯着神木,“是神木,它传来的生物波,太紊乱了。”
炎熠也转头看了看神木,“你说过植物发出的生物波是由植物体内所有的细胞做同一种行为所造成的,它预示出植物的内在情况。现在神木所发出的波段这么紊乱,是不是就意味着神木树的体内出现了问题?”
阿南没有说话,看着神木的眼神里闪耀着阴晴不定的光。
忽然脚边发出一阵轻微的细响,阿南低头将脚挪开,这才发现刚站不稳向后倒去时一脚踩在了一段根系上,那根系已被直接踩断。
阿南蹲下身子,有些心疼地说道:“什么时候神木的根变得这么脆弱了?”
他俯身将根系捡起,放在手上,看到根系断面的那一瞬整个人一愣,“这、这是……”只见断面上有一些白色的细丝缠绕在上面,“这是孢子的菌丝!它们竟生长在神木里!”
炎熠也是一滞,“难道说神木的生物波会这么紊乱,都是因为体内感染了孢子的菌丝所致?”
“难道它们除了可以寄生在人身上,还可以寄生在植物上么?”阿南脸上露出一阵焦急的表情,跑到另一边,对着一段干枯的根枝猛地踩下去,裂开的碎片中也有些许的白细丝。“这里也有。”掏出匕首将上层的一段木质切开,半空心的材质里也有少量的菌丝。
阿南咆哮起来,“这些孢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样下去的话,整个神木都会毁了的!”说着整个人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准备要爬到神木上端再看看。
不曾想,一只脚还没落地,另一只脚就被地面上什么东西绊倒,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炎熠扶起龇牙咧嘴的阿南,安慰他先不要冲动,走到他摔倒的地方,就见一个黑色的圆环凸起物嵌在地里。
炎熠蹲下身子,抓着圆环往外提,第一次竟然没有提动,这圆环下面好像还连接着什么东西。炎熠眉一蹙,双手一握,用劲一提,“哗啦”一声,竟带出来一条长长的铁链。
“这又是什么玩意?”炎熠看着铁链一阵奇怪。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地面同时震动起来,同时传来一阵金属的磨合声。接着地面猛地一陷,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两人猝不及防就滚进了裂缝里。
炎熠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头还有些晕,不过没有大碍,摸了摸身子下面,一阵柔软湿腻的感觉袭来。这才想起,刚才两人掉落的时候,摔在一坨软软的东西上面。
“这又是什么地方?”阿南在黑暗中说道。
炎熠打开灯,想观察一下四周,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掉在什么东西上。灯一打开,炎熠的脸就一阵煞白,身下柔软的东西竟是一株巨大的孢子菌菇,而他和阿南此时正躺在菌菇伞状的顶部。
两人迅速从菌菇上下来,炎熠站在面前端详,这个菌菇足有一座房子那么大。
“这么大的孢子,这下回去不是要用白酒擦身了,是要整个人浸在白酒里消毒了。”炎熠颇为惊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