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金色毛茸茸的东西从树叶里跳了下来,又灵活地攀上下方的树叶。炎熠一愣,再定睛一看,竟是只混身金毛的猴子。
原来是虚惊一场,几人舒了一口气,都将手枪收回了身后。程阳更是骂了起来,“哪冒出来的破猴子,吓得爷爷我差点开枪。”
猴子在树枝上荡了几下,立在了枝干上,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在楼梯上的几人。忽然脚下一跃,直接跳到了楼梯上,蹲坐在离几人不远的楼梯前方。
程阳本不想去理它,以为看人靠近它自然就会跑开。没想到它看到领头的程阳走上来,竟也不害怕,龇牙咧嘴地对着他嘶叫着,还不时地转过身将一个红红的屁股在程阳面前扭着。
程阳眯了眯眼,嘴角一歪,“你这只破猴子,是想要挑衅我吗?”说完,折下身旁一根细细的枝条,大脚一迈,就去驱赶猴子。
猴子见程阳飞奔而来,直接沿着楼梯往上爬,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程阳停下,愤愤地将枝条往旁边一丢。身后的两人跟了上来,炎熠瞥了程阳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只猴子过不去。”说着就催促程阳继续往上前行。
几人继续往上走,眼看还有最后一圈就到达木屋的树顶了,在经过一个圆形弯角时,程阳又看到了那只惹他厌的猴子。
原来它根本就没有跑远,一直坐在上端等着他们。再次看到程阳,猴子又一次对他挑衅起来,将手中不知从哪捡来的石子丢掷在程阳脸上,然后又一次将红屁股在程阳面前摇晃。
程阳这次真的有些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去追。猴子一见势头不对,又一次闪得没影。
炎熠眼疾手快拉住程阳,指了指头顶,“你看,木屋就在我们头顶上。算了,这要是弄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对我们没有好处。”
听炎熠这么说,程阳看了看上方,只得把气又吞进肚子里,一边抱怨:“破猴子,要是被我逮到,非扒了你的皮!”
几人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楼梯,才发现原来这截楼梯搭在一根长长的枝干上,而木屋实际上在这段枝干的末端,所以几人此时离木屋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程阳又一次看到了那只金毛猴,不过这时,那只猴子的注意力已不在几人身上,它窜上了木屋的窗台,端坐在上面,正聚精会神地朝里观望着,迟疑了几秒,向前一跃,跳进了木屋。
“哼,要是里面有什么怪物,第一个把你吃了!”程阳看着金毛猴闯进屋子,一边嘀咕道。
下一秒,彷佛是在验证程阳的话一般,木屋里忽然传来一阵猴子尖锐的惨叫声,里面还夹杂着指甲刮磨在地板上的声音,听着格外瘆人。
猴子的惨叫声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周围又回到了之前的沉寂。三人顿时停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接着,下方传来了一阵落水声,炎熠赶忙跑到楼梯边查看,只看到一阵涟漪自树的那一边荡漾过来。
炎熠想都没想就沿着楼梯往下跑,落水声还在持续,很明显是从木屋那里发出来的。这段楼梯呈螺旋状,只要沿着它跑,就能跑到木屋的正下方。
可惜炎熠还是慢了一步,他快跑到的时候,隐约看到什么东西从木屋的后面掉了出来。由于藤蔓的遮挡,也没太看清楚,待整个人跑近,那东西也已经掉进了水里。
炎熠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头顶的木屋,已经不再有东西掉出,和之前一样,它安静且又小巧地坐落在两根枝干的分岔上。
程阳和格雷也奔了过来,“怎么样?看见是什么了么?”程阳焦急地问。
“晚了一步。”炎熠摇摇头,“被藤蔓挡住了,完全跑近的时候,东西已经掉到了水里。”
程阳也略带迟疑地抬起头,“这屋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啊,不会真有妖魔鬼怪吧?”
炎熠拍拍程阳的肩,“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直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就直接向前走去。
三人陆续来到木屋前,看着这座表面布满青苔、长满藤蔓的木质小屋,炎熠走上门前的台阶,郑重地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扭,门应声而开。
三人走了进去,阳光从仅有的几扇小窗中透进来,将屋子里照得并不十分敞亮。四周摆着几件极简易的家具,在空旷的地板中间,很显眼的位置立着一个椭圆形的大球。
几人走近,大球大约有两人多高,乳白色,像是由什么东西包裹而成,因为炎熠在它的表面发现了一片一片像花瓣样的东西。
炎熠蹲下身子,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橡胶手套戴上,轻轻摸了摸大球,柔软而富有弹性。炎熠眼神随意地一瞥,在大球旁边的地板上还发现了一小堆黄毛,拾起放在手里看了看,很像之前遇到的那只金毛猴的。
炎熠正低头思索着,忽然,身旁的圆球抖了一抖,吓得炎熠赶忙站起,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圆球慢慢地升了起来,原来它下方还连接着一根粗壮的茎杆,此时茎杆正将整颗圆球顶到空中。
三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圆球缓缓转动起来,将椭圆的顶端朝向三人。炎熠这才看到,椭圆的顶部还有一些沟壑,其中一道沟壑动了一下,竟慢慢向外伸展,最后,一片雪白的花瓣在圆球上展开来。
炎熠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闭合的花苞,如今这朵花苞正慢慢“绽放”。
随着舒展的花瓣越来越多,整朵花的形态也呈现在众人眼前,大而圆的花冠,以白色的叶瓣为中心,层层叠叠展开。当最后两片花瓣打开,露出里面的花芯时,三人不由得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在花芯的深处,立着一个女人,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只见这个女人下半截身子已经和花融合在一起,上半截身子突出在外面,此时正闭着双眼,倚靠在花瓣上。这女人长着一张美得摄人魂魄的脸,光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三个男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阵荡漾。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女人眉头微微一皱,缓缓张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来人,也不惊讶慌张,只是微微一笑。
三人顿时觉得如沐春风,觉得这女人的笑就像一只小手拨动心中的那根琴弦。
炎熠察觉到三人的异样,忙猛地一阵咳嗽,将两人从痴迷的状态唤醒。
程阳摇了摇头,尽量不看女人,大叫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话刚出口,自己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你到底是花是人?”
女人还是一笑,身下的茎杆忽然伸长,托着女人来到木桌旁,女人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说道:“我是什么很重要么?这里是我家,你们贸贸然闯进来,我没有质问你们,你们反而质问起我来了?”
三人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炎熠上前一步,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的确是我们打扰到你了,我们只是在周围探寻森之域的入口,无意中发现这里的。”
女人的动作一滞,“你们要去森之域?”
炎熠点点头,“是的。”他略有迟疑地继续说道,“你,知道进入森之域的入口在何处么?”
女人放下手中的水杯,茎杆往回一缩,女人就瞬间移到了炎熠的跟前,“我当然知道,因为我就是森之域入口的守门人。”
女人的话令三人大为震惊,程阳更是兴奋得脱口而出,“那你能不能放我们进入森之域?”
茎杆托着女人在空中打了个旋,“当然可以啊。”女人爽快地答应着。那句“太好了”程阳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女人继续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程阳心里一阵嘀咕,“你有什么条件?”他缓缓说道。
女人转瞬就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眼睛里也浸满了泪水,说道:“不瞒你们说,其实在这森林的西边也有一棵这样的古树,那是我的恋人,在成为守门人前,我只是村子里一个平凡的姑娘,和心爱的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但就在我们两人刚刚成亲完,就双双被选中成为入口的看守,身体和这花融合到了一起,从此只能待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女人拭了拭眼角的泪,“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替我去看看我的恋人,告诉他,我还爱着他,同时——”女人返身从花芯深处取出几颗有鸡蛋那么大的黄色囊状物。“同时请将这个交给他。”
“这是什么东西?”程阳仔细看了看女人手中的黄色物体。
“这,这是我们之间特有的定情信物,你们不会懂的,但他看到了就一定会懂得。”女人羞涩地说,“只要你们成功将这信物和我的话传给他,我就放你们进入森之域。”
程阳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软,“那好吧,不过你要说话算话啊。”说着就去拿女人手里的东西。
许久不说话的炎熠忽然抓住程阳的手,将其缓缓放下。
炎熠看了程阳一眼,对女人说道:“这黄色的东西不会有毒吧。”
女人面露一副惊讶的样子,“当然没有。”然后又是一脸委屈,“你们别看我这副奇怪的模样,我可是从来不杀生的啊。”
炎熠笑了笑,“算我多心了。噢,对了,之前我们来到木屋前时,看到好像有一只猴子窜了进来,你注意到了么?”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猴子?”女人重复道,当下又是一笑,“没有啊,我没看见什么猴子,也许它进来的时候我的花苞正是关闭的,说不定早就从别的窗户跳出去了。”
那只猴子凄厉的惨叫声还回荡在耳边,程阳一想也觉得不对劲,刚要开口询问,就被炎熠打断,“那好,我们帮你送口信。”说着就拿起了女人手中的东西。
三人从木屋里出来,炎熠颇有深意地回望了下,打开另一只手的手心,那一小撮猴毛还在手心中央。
三人沿着楼梯往下走,程阳问炎熠:“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她那猴子的事?”
炎熠笑笑,“如果她不愿意说,就算你再怎么追问,也不过是让她编出更多的谎言而已。”又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噢?”程阳挑了挑眉,“我看她好像还是很友善的。”
炎熠回过头,“不要被那一具漂亮的皮囊给骗了。”
程阳还想说什么,忽然脚下一阵趔趄,赶忙拉住身边的藤蔓,说道:“这楼梯怎么变滑了许多。”
炎熠点点头,“水汽好像增加了,抓紧藤蔓。”又低头看了看下方的池塘,“千万别掉进水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眼看离地面只剩两圈楼梯。一阵风吹来,白色根须状的寄生植物随风摇摆,几根吹到了程阳脸上,一阵麻痒,他刚用手拂去,又有几根钻进了鼻孔。
“阿嚏,阿嚏——”程阳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震得手也松开了藤蔓,身子也一阵倾斜,最后“噗通”一声掉到了下面的池塘里。
炎熠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好在这里高度不高,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正这样想着,忽然,程阳落下去的水面上升起一缕猩红色。
“不好。”炎熠心里一沉,和格雷加快速度下了楼梯,赶到池塘边,将程阳一点点地拖上岸。
程阳忍住痛将扎在胳膊上石头给拔了出来,一边抱怨道:“这还没进去呢就挂彩了,真他妈晦气。”
炎熠抬起程阳的胳膊看了看,“还好只是皮外伤,包扎一下应该就没事了。”说着就从背包里取出纱布等物品替程阳包扎起来。
程阳正准备将手里的石块丢掉,忽然眉头一皱,“石头有这么轻的么?”将它重新拿到眼下查看,“这个形状也不太像。”只见手里的东西呈长条状,两边锋利,中间光滑,上面也没有石头该有的石纹,倒过来看,中间竟还是中空的。程阳伸出手在那中空的管道里抠了抠,抠出一点淡红色的沙砾一样的东西。
“这是……”程阳皱了皱眉,下一秒,眼睛霎然睁得老大,猛地将其丢得远远的,那只沾染了红色沙砾的手,慌忙地在一旁的泥土上揉搓着。
“你怎么了?”格雷看着程阳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程阳有些激动地指着眼前的池塘,“我还以为这水池子里都是些白色的石块,没想到,没想到竟全是……”程阳越说越激动。
“骨头。”炎熠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淡定地吐出两字。
程阳一愣,“你早就知道了?”
炎熠手上不停,“早就跟你说千万别掉进水里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炎熠将纱布打好结,“就在格雷发现木屋、你发现楼梯那时发现的。”
“那,那这是……”程阳欲言又止。
炎熠知道程阳要问什么,摆摆手,“放心,大多都是动物的骨骼。”
“呼。”程阳舒了口气,“但是哪来这么多动物的白骨堆在这里啊?”
炎熠也在程阳身边坐下,“你忘了那只金毛猴了。它钻进木屋发出惨叫没多久,木屋后面就传来一阵落水声,你吃排骨都要吐骨头,它——”用嘴努了努树顶的木屋,“它吃也一样。”
“你是说,这些都是被那个女人吃掉的?”程阳有些惊诧。
“所以我才说她不简单嘛。”
“但是我们还是安然无恙啊,她为什么没有吃我们?”程阳继续发问。
炎熠从口袋里掏出那几个黄色的物体,“我猜是因为这个。你想啊,一般的动物怎么会帮她传口信、带信物?也只有我们做得到。”
程阳略带一丝后怕地看着头顶的木屋,“既然她这么危险,我们干嘛还要帮她?”
炎熠有些无语地瞥了瞥程阳,“一,她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把一只你都搞不定的灵活金毛猴吃得只剩一堆骨头,所以要是和她对着干,我们死还是她死还是未知数;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森之域的入口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即使侥幸把她杀了,进不去,也一样白搭。既然如此,不如先答应下来,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炎熠说话的时候,格雷一直沉默地盯着他。
感受到了格雷的眼神,炎熠微微一转头,“格雷,有事?”
格雷咧了咧嘴,移开眼神,“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思维的确很缜密。”
炎熠没有再说话,三人在古树边休息了一会儿,就起身前往森林的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