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转了多久,好不容易来到一段流速相对平缓的地带,气泡才平稳下来。
“哈哈哈”,程阳一跃而起,“好过瘾啊,简直比游乐场的过山车、海盗船还有意思。”炎熠也坐起身,扶了扶有些发晕的脑袋,没有搭理程阳的话,往气泡外一看,这一看却直接让他定住了。
“哇!”外面的情景也让程阳好奇地趴在了气泡的壁上。
炎熠当蓝堡的特工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到生物的身体构造和新陈代谢。
他们现在流经的地方应该是海兽的胸腔,巨大的圆弧形肋骨撑出了胸腔的框架,骨架的里面半开放式地裹着许多不知名的脏器,都在有节奏地跳动或是收缩,行使自己的功能。肋骨的外层还包裹着粉红色的肉膜,膜上爬满了网状的神经链。
肋骨的两边还有大团大团白色如油状物的脂肪层,脂肪层的外围还粘着一层透明的皮脂。
众多粗壮的血管就穿插在这些脂肪之中,炎熠和程阳所在的血管,也是这些血管中的一根。
忽然,两人的视野被一些黄色的圆形扁平状物质所阻挡,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血管里除了气泡和血液,还有少数的这种黄色物质。
“这又是什么?”程阳问。
“呃,也许是海兽的某种细胞。”炎熠想了想回答。
“海兽的细胞我们能用肉眼看得见么?”程阳有些吃惊。
炎熠摸着下巴,说道:“毕竟海兽的体型这么大,它身体里的细胞又有大有小,其中一种生长到我们肉眼看得到的形态,也不是没可能。”
“嗯。”程阳点点头。
既然旁边被挡住了,程阳就索性看向血管的前方,可是前方曲曲折折,根本看不到头,“我们这是要流到哪去啊?”不禁问道。
“下一个器官呗。”炎熠倒不着急,将身子往后一靠,任由血流推着他们往前行进。
很快,血管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程阳推推炎熠,“快起来,到站了。”
炎熠刚坐起,气泡就滚进了缺口,这里又是一个肉质的容器,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外形像椰子一样的肉团,肉团上布满青筋,连接着数根血管,正在有节奏地跳动,每跳动一下,血液就随着节奏流进或是流出血管。
“你应该能猜到这是什么器官吧?”炎熠淡淡地说。
程阳盯着那颗椰子,“这是海兽的心脏。”
炎熠点点头,就向周围打量去。忽然,他看到他们之前在鳃里遇到过的白色虫子,此时它们也被气泡包裹着,漂浮在心脏周围。
不过,它们接下来的动作却引起了炎熠的注意,因为他发现所有的虫子都朝着同一根血管里去,就算被血流冲到其他的血管口前,它们也能及时调整过来。
它们在气泡里全部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跑,促使气泡向反方向滚动,以对抗血液的推动力。
炎熠饶有兴趣地看着气泡里的虫子,“有意思。”一拍程阳,“来,我们也试试。”
“试什么?”程阳晃过神,不明就里。
炎熠指了指一旁的白色小虫,“我们也像它们一样做个人力推进器,好控制气泡的走向,另外也看看这些虫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说着炎熠和程阳也在气泡里跑了起来,跟着那些虫子一起流进了同一根血管里。
血管里血流的速度逐渐增加,很快就推着他们来到另一个腔室。这里不像其他器官那里那么宽敞,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像马蜂窝样的孔洞。
两人所在的气泡也被吸入了孔洞里面,炎熠在里面发现,在孔洞里,血液正在迅速地渗透进孔洞,然后又从另一边渗透出。流出的血液,不管是颜色、质地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本是粘稠的暗红色血液,经由孔洞一渗透,就变成了鲜红的清亮模样。
两人的气泡流出孔洞,炎熠甚至发现周围血液里的杂质都减少了很多,变得十分的干净。
“给血液解毒。”炎熠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肝脏!”程阳如同抢答般说出了猜测。
炎熠笑了笑,又觉不对,那些虫子呢,明明他们就是跟着它们才来到这里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它们全停留在了肝脏的表面。正从气泡里向着肝脏的肉质里拼命钻。
“这下我们终于知道它们是寄生在哪的了。”
流经过肝脏,两人在血管里继续顺流直下,再一次经过胸腔后,向着下方的腹腔奔去。
一大堆充满褶皱的大肠挤在一起,看得炎熠直反胃,刚想把眼光一瞥,忽然瞅到肠道口上有一双纤细的手。炎熠一惊,忙趴到气泡壁上,那手的尾端连接着一段躯体,大大的肚子挺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赫拉,赫拉在那里!”炎熠激动地朝程阳叫道。
程阳也赶忙朝着炎熠所指的地方看,也是一惊,“还真被我们找到了。”说着就掏出匕首,对炎熠说:“我们现在就过去。”
炎熠把程阳一拦,疑惑地说道:“你掏匕首干嘛?”
程阳跃跃欲试,“划开血管,然后我们游过去啊。”
炎熠一脑门的黑线,大吼道:“你把血管划开,这条海兽会因为大出血而身亡的,我们也别想离开了。”
“那怎么办?我们一直在血管里绕圈,怎么到那边去?”
炎熠叹了一口气,“你中学是怎么毕业的。我们现在所在的系统是血液循环系统,而肠道是消化系统,它们必须经由毛细血管网连接来交换养分。就像之前我们从属于呼吸系统的鱼鳃进入血管一样,只要找到连接它们的毛细血管网,我们就能进去了。”
程阳一脸呆萌的像个学生般听完炎熠的教育,默默地把匕首收了起来,又有些怀疑地说道:“我一直知道你的推理十分厉害,没想到就连知识也这么渊博?”
炎熠没好气地回道:“如果你有个百科全书样的女朋友,也会被她耳濡目染影响到的。”
“等会儿,我听到重点了,你说春华是你女朋友。”
“我靠,你现在才知道。”
“你没告诉我。”程阳一脸吃惊。
“上次在海边不叫你帮忙弄海萤吗?我以为你就会猜到。”炎熠说。
“晕,我以为你那是要追她。”
“什么啊,是她先追我好吧。”炎熠一副得意的样子。
“真的假的?”程阳用眼斜看向炎熠。
“哪那么多废话,我们现在得赶快找毛细血管网,不然还得循环一圈,浪费时间。”炎熠随意搪塞着,就把程阳丢在一边,自己趴在气泡壁上找寻起来。
程阳也趴了过来,只是看向炎熠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炎熠直接无视,忽然对着下方大叫,“看,就在那。”
只见血管的下端有一个分岔口,右边的直接流向别处,左边则呈网状粘附在肠道的底端。
两人在快要接近岔口的地方猛地向左边奔跑起来,推动着气泡驶进左边的管口。
进来后,气泡的速度就由于没有血液的推进而立即慢了下来,两人继续靠人力驶近头顶上的血管网。
和之前鱼鳃那部分的情况一样,肠壁上是中空的,两人很轻易地钻了进去。
将气泡定在了肠壁的一边,两人从里面钻了出来,还好,肠道里有一些空气,两人除了有些胸闷外,还不至于窒息。
程阳打量了下周围,充满褶皱的肠壁上满是稀烂的食物残渣,经过胃酸和肠道的洗礼,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的糊糊。
程阳试着走了两步,粘粘的泥状物在鞋底拉起了长丝。
“还好我只是光着上身,要是光着脚踩在这上面,我怀疑会恶心死。”程阳有些郁闷地说。
炎熠调整好手电的亮度,“这里是肠道的末端,吸收剩下的废物都会堆积在这里,前面应该会好些。”
炎熠辨别了下方向,“刚看到赫拉的地方是在肠道口,所以,我们该走这边。”说着指了指黑漆漆的洞穴并回头望向程阳,看到程阳正在抬脚,脸上又是一愣,“你身上怎么还带着这个?”
炎熠指的是绑在程阳小腿后面的肉球,当初从鳃里进气泡时,为了减少重量,炎熠就提议将肉球丢掉,没想到这家伙还绑在腿上,只不过位置高了许多,使得肉球不致于接触到地面。
程阳拍了拍肉球粉红色的脑袋,“我觉得这玩意挺实用的,就留着了呗。”
炎熠没有再计较,招呼着程阳尽快向着肠道口走去。
肠子挤在海兽的腹腔里弯弯折折的,炎熠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大肠还是小肠,只知道每走一段就要拐个弯,在绕过两个弯后,地上已经比刚进来时要干净许多,但依旧很湿滑,鞋子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走着走着,炎熠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仔细一听,彷佛在两人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第三个人,脚步虽然很轻,但依旧和他俩的步伐很不协调。
炎熠猛地伸手将程阳按在原地,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周围静悄悄的,声音消失了,只有肠道偶尔蠕动的咕隆声。
“怎么了?”程阳一脸疑惑。
“没,没什么,可能听错了,我们继续走吧。”炎熠笑笑。
由于这暂时的停顿,两人再次往前走时,变成了同时抬脚,再加上两人速度差不多,不知不觉中,两人变成了齐步前进。
因为两人同时抬脚落脚,所以脚步声也统一成一个人的。炎熠又竖起耳朵,想听听除此为外还有没有声响,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人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肠道里。
炎熠皱了皱眉,听着他和程阳整齐的步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
正在思索中,程阳却在此时发声,“呃,炎熠,你有没有觉得——”程阳随意地说道,“我们俩齐步走的声音还挺大的哈。”
炎熠猛地一愣,程阳的话提醒了他,虽然他俩步法整齐,但还不至于发出这么大的声响,这明显就是十几个人齐步走的声音啊!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炎熠忽然一喊,猛地一转身,用手电照向身后的区域。地上爬着一群长条状的生物,看到光射来,立马四下逃窜,钻进肠道上的褶皱里。
程阳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惊呼,“这一堆堆的是什么玩意?”
炎熠没有出声,跟着一只逃慢了的来到褶皱的一边,想了会儿,用手扒开褶皱的缝隙,里面挤满了刚才看到的生物。
炎熠提着其中一只的尾巴往外拉,把它放到光线下,只见这生物大概二三十厘米长,有七八分长得像蜥蜴,只是没有蜥蜴那么颜色鲜艳,身上都是黑色的鳞片,有四肢,四肢的末端还像人类一样长有五个指头。
程阳也跟了过来,蹲下,“就是这个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吗?”
炎熠点点头,“这玩意很机灵呢,为了不让我们发现,跟着我们一起起脚落脚。起初我也没发现,直到你提醒我说我们的脚步声怎么那么大,我才反应过来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听完炎熠的叙述,程阳也瞪大了眼睛,“这长得像变色龙样的东西这么聪明。”接着话锋一转,“那它们干嘛一直跟着我们?”
“也许只是趋光性吧。毕竟只是海兽体内的寄生虫,就像之前我们遇到的肉球和扁平虫子样,对我们应该无害。”炎熠说着就将它放了,它刚触到地面就咻的一声逃走了。
炎熠拍了拍手,站起身,“别说,这海兽体内的寄生虫种类还挺多的。”
程阳也站起身,“别管多不多,只要不吃我们就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又弯过了两个拐角,来到肠道的中间部分。
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这一截肠道很短却和别的部分都不一样。
“这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程阳一阵惊呼,炎熠没说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
前方的肠壁放着一块方形的青石台,大约一米多长,半米多宽,表面上有个矮个子的人型凹槽,最奇怪的是凹槽周围还有很多血渍。炎熠走近看了看,这些血渍呈黑色,看上去已经在上面晾了很久。
程阳忽然拍了拍炎熠的肩,炎熠回头,见程阳正发愣地看着头顶,遂也抬起头,这才看到石台的顶端还挂着许多如同蚕蛹样的东西。
炎熠赶忙拿手电照了照,蛹的个头很大,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黄色丝线,丝线的一端粘连在肠壁顶上,另一端则粘连着大蛹。炎熠仔细看了看蛹的表面,想看清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可惜蛹壳太厚,白花花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这些都是寄生虫的衍生物么?”炎熠看着蚕蛹,缓缓地自言自语。
程阳脸色严峻地看向炎熠,“那这方石台又是什么?”指了指表面的凹陷,“这个凹陷明摆着是人类的轮廓。”
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前方拐角口出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炎熠忙转身,将手电朝向前方。一个女人的前半截身子躺在拐角处,在手电光的直射下,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赫拉!”两人同时大叫道,也不再去管身旁的石台,对着赫拉就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