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三十三年,桓武帝以皇子成年,为君分忧为由立三皇子霍崇为皇太子,接管文选元吏司,命皇六子霍萧接管军事俸饷处,一时朝野沸腾,惶恐不安。
唯醉河西一街歌舞升平,烟火缭绕,莺莺阁座无虚席。
裴文熙浅酌几杯,饶是没有半分醉意,也撑着下颚眯了会儿。
砰!门被人一脚踹开:“贤弟,为兄来晚了,久等久等”说罢敷衍着作了作揖。
“你这开门的方式还是如此特别,快坐吧,你当真来得晚,可惜小沫儿刚刚被人叫走了”裴文熙将梨花酿推至身前。
赵炎状作惋惜,一屁股坐在垫子上,身后露出一个模样俊秀的俏公子。
这可着实吓了裴文熙一跳。
他附过身去,用折扇遮面小声道“你最近换口味了?喜欢这样的?”
赵炎起初没听懂,疑惑半响。
待反应过来,对着裴文熙脑袋一啪:“想什么呢?这是我……好友。”
其实这也不怪别人误会,赵炎这人贪图美色过目不忘可是整个阳城出了名的,人称“赵一色”。这名号来得响亮,皆因有人道他眼里只有一抹春色,且但凡有点姿色,他都过目不忘。
更可喜的是赵炎这人自来熟,还是那种他以为熟,那便熟。
记得初来阳城同他也只有几面之缘,某一日裴文熙着人查阳城千景阁东家来历。
冬锦正回禀,谈到千景阁东家名唤柳承言,是当今右相独子,世称阳城三公子之首,才华学识一流,性情却极为寡淡。
柳承言身边独一个侍女,他待其很不一般,曾有贼人绑了她,说要千两赎金,竟毫不犹豫给了,还承诺会让他安全离开,只为确保侍女安全,想来这个侍女是他的软肋。
“一掷千金,这得是个怎样的美人啊,得空我也瞧瞧。”裴文熙不禁有些鄙夷自己,平日里对冬锦和凤召太过抠门,可这并不足以动摇克扣她们月钱的想法。
他正听得起劲儿,窗外‘咚’!的一声
“哎哟,疼死爷了,你这院里怎么这么多树?”
裴文熙挑眉,看向窗外压断梨枝的罪魁祸首,转而浅笑道:“这不是赵兄吗?怎么光临鄙府也不通知一声,倒是从这偏院翻墙而入,莫不是想要窃玉偷香?”
赵炎一声冷笑,径直翻窗进屋:“就是刚好路过,懒得再绕罢了,你这屋子里倒是有什么值得我偷的,咱不说别的,群香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我犯得着来偷….你的吗?”
他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顺着目光看去。
冬锦正在收拾床铺,一手便被赵炎抓住:“小美人儿?果真是你,你倒是跑啊,你今天不是挺横嘛,你倒是横啊。”
冬锦状做惊慌,转身躲在裴文熙身后:“公子认错人了,妾身整日在家操持府中事宜,从未见过公子。”
赵炎一脸不信,想到今日被人毒打,满腔怒意一点火星便有燎原之势。
裴文熙冷着脸,明知故问:“冬儿,今日你出府了?”
只见冬锦一脸委屈,不消片刻,眼里便蓄起了水雾,真是我见犹怜:“冬儿不曾出过门也不曾见过这位公子,夫君可是不相信妾身?”
这样的戏码,她俩都是信手拈来。
裴文熙立时做出心疼万分,轻搂着她:“冬儿不哭,是夫君错了,为夫不该怀疑冬儿,冬儿不生气了。”冬锦委屈的扭了扭身子
想是没见过这样的戏码,赵炎身子猛地颤了颤,咽了口水,说来今日那女子头戴帘纱,这八分像的身形虽有可疑,但这娇气的做派,确不像那位佳人的模样,不禁有些心亏。
冬锦怯懦地瞪他:“冬儿自知身份卑微,比不得夫君的好友,妾身这就告退,不打扰夫君了。”说着急急退出房内。
裴文熙回身向着石化着的人鞠了一躬:“赵兄,让你见笑了,不瞒赵兄,她乃是愚弟最钟爱的小妾,平日都是足不出户的,想必赵兄今日看错了,这厢我去哄哄她,不便多留,改日一定上府中拜访。”
不成想这赵大公子不接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裴兄此言差矣,是为兄鲁莽了,就算是我认错人了,为兄这里还是不得不劝你一句,就裴弟这样的样貌,还怕寻不着比这小妾更好的模样么?再说了,这妾室是惯不得的,越惯越了不得,男子当世而立,哪能因为妾室委屈道歉呢?你说是不是?”
裴文熙一愣,想不到这赵大公子半点吃不得亏:“赵兄说得有理,只是这小妾是一直以来跟着我,迫于父亲不许,所以没能聘为正妻,可在下实在是以正妻之礼相待,舍不得让她委屈半分。”
赵炎一听,面上虽有愧疚,转脸又编出另一套说词:“那就更不行了,你把这小妾当作正妻对待,她尚且还有如此小性,这要是裴弟你以后再纳一房小的或是再聘一门正妻,可不是要拆了你这裴府,所以啊,你这小妾宠不得。”
裴文熙实在忍不住,转而笑道:“赵兄说得是,愚弟受教了。”
赵炎见他一脸认同,终于露出了一幅孺子可教的模样,又同他唠起嗑来,闲谈了些阳城风情。
酒过三巡,突然想起前事:“听闻赵兄是阳城三子之一,文熙听后由衷钦佩,只觉得以赵兄之才华,应当位于三子之首,然听闻,之首名唤柳承言,不知道此人又是何方神圣,竟然名列赵兄之上。”
赵炎刚被他夸得飘飘欲仙,刚听见柳承言的名头。
一口酒尽数喷在了他的衣襟上,急忙用手替他擦拭:“贤弟,对不住,为兄不是有意的,只是此人太招人恨,是个实实的伪君子,真小人…..”
他应该是能骂的都骂了个遍。
裴文熙无奈一笑:“赵兄不必挂在心上,只是这柳承言不知哪里惹到了赵兄,让赵兄对他竟然如此愤恨。”
赵炎满脸怒意:“你是不知道,柳承言闻名于阳城皆因他那画山画水的拙技,还有孤冷清傲的性子,至于三子之首的名头也就是这些官家小姐闲来无事给排的。”
他啄了一口酒,不屑道:“这小白脸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对谁都不放在眼里,想来那尚书府千金也是阳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吧,不成想,那日成俊王府寿宴,当着众人面前,这混帐竟然说女子贵在矜持,望尚书千金自重,为兄我平生是最见不得这种辣手摧花之人,怎么忍得了。”
裴文熙抽了抽嘴角,这人方才教训自己的模样,着实也不太像个护花使者。
自那过后,裴文熙也算是大概了解到,为何他论风姿才华不输柳承言和程凌,却只能居于这三子之尾了。
想来与他这张毒辣好胜的嘴,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