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姬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后拧起了眉头:“可惜,我怀孕了。随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开始不便,与皇上出双入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然后你就出宫了?”
“是啊。”马姬叹了一口气:“主要是皇上的想法比较怪异。他并不喜欢当皇帝,生在天子家让他身不由己,非常痛恨自己的处境,想干的事情干不了,不想干的事每天有人烦。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推给伺礼监和内阁,无奈地以一个混世魔王的心态消遣日子了,非常抵触自己的子嗣像自己一样被束缚在朝廷上。”
“这皇上,就是个混日子的,自家的江山啊……”毕氏也叹气。
“所以,当我兴奋地告诉他,我怀上他的骨肉的时候,他看我的表情似乎是听闻天方夜谭似的失落。这让我很不开心,兴奋很快就坠入到了谷底。我很渴望有孩子的,都知道母以子贵,我也不能免俗。我进皇宫,就是为了替马家拿荣华富贵的,而皇上却不愿意孩子出生在皇家。这让我的心变的哇凉哇凉的。”
“然后,皇上就安排我离开皇宫了。但是,作为一个皇上的女人,尤其是怀孕后的女人,想离开豹房也是天方夜谭。为了堵众人的口,他就下旨说我是进宫前就有了身孕,把我赶出皇宫了……要怪只能怪我太顺从皇上,以至于被言官逮住把柄……我更没有想到,这事竟然引发了一场事关国本的大危机,让我处于风口浪尖之中。”马姬无比的遗憾。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皇上不是个东西。”毕氏很愤懑。
“皇上心里还是有这个孩子的,他給我安排好了出路……我想,皇上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毕竟,青子是皇上唯一的孩子。”马姬自我安慰道:“这一次,一定是皇上摁不住那些大臣了,才一边下令厂卫来除掉我的孩子,一边让江彬来通知我逃走。只是我……一直心存幻想,没有理会江彬,把江彬逼急了,他这才下棘手逼我逃走……幸亏江彬心里有我,我们才能逃过一劫哦!”
毕氏先前已经听进了马姬的劝说。虽然脑海里又泛起了让她怨恨的密旨。但是心中对江彬的愤恨已经释然了。心头没了纠结,一会儿,她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青子听了马姬的讲述,心头充满了疑惑。朱厚燳自己不问政事,把政务都交给了内阁大臣去处理,又不让他留在宫中继承皇位,这做派与二十世纪的君主立宪制无异,如此开明,他怀疑,这个皇上是不是也是从穿越过来的……
晌午的时候,青子感觉耳边杂声很多,担心发生意外的事,便声嘶力竭地呼唤起马姬。
朦胧中的马姬被他哭声惊醒,一睁眼看见了辽代大木塔。原来已经到了应州。再看毕氏,也被惊醒了。
看看已经到了地方,她喊了赶车的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递给他一小块碎银子,然后对毕氏道:“娘,我们到了,下车。”
马夫向她们躬了一下腰,赶着马车走了。
“那两匹马不要了?”毕氏心疼地问。
“能保住命就好啦。再说,那两匹马一看就是军队战马,太显眼了。”看着板车走远,马姬把钱袋子交给毕氏,道:“走吧,我们去住客栈。”
毕氏惊异地道:“到家了,干嘛住客栈啊?”
马姬贴着毕氏耳朵道:“你还相信马昂吗?不怕他找上门来坑了舅舅啊?”
“这个……”毕氏想起了与江彬沆瀣一气的马昂,心悸了一下,不吱声了。
“但愿马昂不会追到应州来。”她暗自祈祷。毕竟,他是她们马家的长房长子哦。
马姬的判断是对的,青子听了马姬的话,心宽了很多。马姬虽然令他恐惧,却是个明白人啊,一点也不含糊!
她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去。
走到一家写着“如家客栈”匾额的客栈门前,她们住了下来。
先进房间的马姬已经从披风中抱出青子喂他吃奶。见毕氏坐下后,她起身到门前,从门缝中看了一下外面。然后走到毕氏身边悄声对毕氏道:“娘,这家客栈恐怕是个黑店,那个老板娘的眼神一直瞄准你拿的钱袋子呐。”
“啊?”毕氏吓了一跳,霍地站起身来:“那我们快换一家客栈。”
“来不及了,进门容易出门难。你别紧张,听我说,我们要好防备就可以了……钱袋子里的金银拆开放了……对,你去外面买一床被子回来,我们把金子缝到被子里去,钱袋子塞一些衣服和砖块……”马姬边想边说道。
这就是马姬的应对措施?黑店是这么好骗的?青子急了,立刻咬了马姬一下。
“嘶——”马姬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朝青子瞪起眼:“你个小祖宗,又咬我!”
她在桌子坐下,眼睛看着青子吃奶,青子又咬了一下。她怒了:“再咬就不给你吃了。”
“他是不是不舒服啊?”毕氏探头看了他一眼。
“不舒服?”马姬很懵,刚才还好好的嘛!转念觉得不对劲:“可能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她重新看从门缝看了一下外面,坐了下来:“看起来,光藏起来不解决问题,我们还是离开吧。好在,白天她们不会动手的,我们有时间准备。所以,天黑以前我们是安全的。”
“哦。”毕氏依旧紧张,她走到门前,也透过门缝看了一下外面。
青子听着马姬的话心安了下来,暗自庆幸马姬醒悟过来了。马姬是一个机警沉着的人,只要不是大意,应该有办法脱离危险。换个迟钝的女人,一定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连怎么死的都没搞清楚就呜呼了。
他边吃奶,边望着马姬,听马姬安排采取的对应措施。
“娘,吃完饭你去舅舅的茶叶铺找一下舅舅,让他给我们在城外租一间有院子的房子,找两个干杂活、做饭的。然后你给我买几件当地人通常喜欢颜色的袄裙,还有尿片什么的。”她对毕氏道。
“外面这么危险,还不如住到你姥姥家去呐。”毕氏心里忐忑。
“我这样去姥姥家太不方便的,孩子会哭闹,会扰乱了他们的日子,惹他们嫌。再说,会惊动府衙,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是逃难……你别告诉他是我要租就是了,只说是姐妹家闺女要租……”她解释道。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不找他。”毕氏懂了,自告奋勇地道:“应州的地我熟,还不如我去自己去找,就不麻烦你舅舅了。”
“这样最好了。”马姬赞同地点头道:“对,除了被子,你再买一柄弓和一盒箭裹在被子里带回来。”
“要这个干什么?”毕氏担忧地看着她:“你身体受不了的。”
马姬摇摇头:“顾不得了,保命要紧。有了弓箭,至少可以防身。”
毕氏楞了一下,忧心地流下了泪,点点头出门去了……
过来很久,满脸慌张的毕氏抱着一床被子提着一包袱衣服闪身进了房间,急急地关上门。
马姬狐疑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毕氏瞅了马姬一眼,似乎没有理解她的问题,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样子:“我院子找好了,人也找好了。刚才我和她们一起去买了几床被子、尿布和鸡、鱼、小米啦什么的,先让她们拉回去了。回来的时候碰上一帮衙门的人骑着快马,那个……那个马昂也在,我就躲了。姬儿,会不会是那个江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