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后院,就见两侧廊道里,顶上吊着十数根长长的黑色竹杆,也不知是派什么用场。院中还有三人,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高大健壮,长相怪异,奇丑无比。那尸过山和这三人一比,登时显得貌如潘安。
三人面前正有被捆绑好的一只大公鸡和一只黑狗;另外还有四只黑色的驴蹄子,还滴着血;一箩筐烧熟的糯米、一竹篮黄纸剪的纸钱。
随后退了出来,尸过山又来到公鸡边上,有一丑汉一挥刀,已是斩断公鸡的气管血管,手法熟练之极,显然是经常做此事。刀又一挥,绑住鸡腿的绳麻绳也已断开。赵显眼神锐利,却见公鸡脚爪皮肤一点未伤;丑汉刀上的功夫极高。
公鸡头垂了下来,翅膀扇动,双腿乱蹬;尸过山立于面前,嘴中念念有词,就如同赵显前世听到的外语一样,完全是陌生的语句。声音忽高忽低,忽尖忽哑,忽粗忽细,呢喃细语,语速极快,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片刻之后,一阵风旋转着刮来,寒冷刺骨;旋风扫过,那躺倒在地完全不动的公鸡蹭的一下蹦了起来,直向后面窜去。
赵显目送公鸡远去,心中惊喜,此世却是有神怪显圣。
那尸过山也不说话,无声走到黑狗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黑狗嘴部被麻绳捆着,拚命挣扎,发出呜咽的声音,全身抖颤,狗眼睁得老大,眼角处甚至都有血丝渗出。
过了一会,黑狗忽然停止抖颤,有一丑汉,怪叫一声,寒光一闪,狗头已是断开。另一丑汉提起黑狗,最后一个丑汉已拉过一个紫黑色的木桶接住喷涌而出的黑狗血。
见得黑狗血已是滴完,一丑汉取出一把黑沉沉的尖刀,迅速剖开狗肚子,刺破心脏,几个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狗血涂抹到脸上,画了个图案。随后尸过山前行,三个丑汉随后,齐声念着咒语,推开漆黑的屋门。
赵显远远的看到屋中有一尊狰狞的神像,色泽黑紫;边上布幔倒还能看出是红色。尸过山几人跪倒在神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后又点香敬上。
忽然之间,院中风动树摇,旋见卷过,枝叶飞舞,廊下挂着的黑竹杆摇晃碰撞,‘砰砰’作响;转瞬间一切又已平静如常,似乎这一切根本未发生过一样。
尸过山几人退了出来;看了赵显一眼,赵显会意,随着尸过山回到了前院。尸过山禀道:“已祭拜傩神,傩神允了。”
言老大眉毛微微一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尸过山退了下去。
程有钱笑着拱了拱手:“今晚你们要移灵,老道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言老大点了点头,也未多言,送二人到了大门口,方退了回去。
二人步行了三四里路,已是下了小山丘。程有钱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店面:“那是家车马店,咱们租辆马车回去吧!赶尸虽是奇术,可也是小道;若是你还想看看晚间是如何赶尸的,你就请老道再喝顿酒吧!”
赵显心中一动,这个程有钱有点意思,话里话外已透露出自己高人的身份,看来是别有所思啊!不过能于此时见识一下前世久闻的奇术,倒也是不错,其他的事吗,暂时不急,且待过几年,再作道理。想到这里,赵显眉毛一挑,向前的挥手:“请喝酒是小事一桩,走,今晚喝点‘仙人醉’。”
程有钱面色一喜,抚须而笑:“老道最近的一次还是半年前喝的‘仙人醉’,只喝了一斤,今晚看来可以解馋了。”这‘仙人醉’奇辣奇香,度数极高,价格极贵。实际就是后世的高度原浆白酒,常人三两必倒,一斤要五两白银。
二人到了醉仙楼,赵显吩咐着:“伙计,来五斤‘仙人醉’,三斤要带走的。另外再来两荤两素四个菜;再将熟牛肉、烤鸭各来一斤,花生米、盐水青豆各来半斤,打包带走。”伙计高声应了,自去安排。
到了戌时四刻,也就晚上八点钟,酒店已经准备打烊;程有钱摇晃晃的带着赵显向外行去。二人边走边逛,时而吃粒花生米,看看街上已无行人,巡街兵丁逐渐多了起来。大周规定,戌末亥初,开始宵禁;也就是晚上九点,大街上禁止行人;在这没有录像、指纹、血型核对的时代,宵禁对维护城中的治安有极大的益处。
程有钱笑道:“咱们到城外去吧!”赵显一愣,此时城门早已关闭,正常情况是无法出城的,除非越城而出。
程有钱嘿嘿一笑,伸手轻轻一托赵显腰部,‘呼’的一声,二人已闪出数丈远。程有钱带着赵显,如轻风一般,穿房越脊,窜街过巷;恍若奔马,很快来到城墙下。城墙上下灯笼密布,将城头及城墙两边数十米照得清清楚楚。程有钱毫不停留,直接踏着城墙,上了城头,随后带着赵显越墙而下,踏着护城河水面而过,直奔西北方向而去。城墙上看守的士兵一无所觉,毫无反应。
赵显暗吸了一口凉气,前世自己就是绝顶高手,知道这速度虽然极快,比之自己当初还差了太多,远不能让城墙上的这十几个士兵对近百米范围内移动的二人丝毫看不见;其中定然另有秘法。这老道此时如此展现,看来很有诚意,也很急迫。
亥末子初,月光下远远的见得前面一人手提灯笼行来,每逢转弯岔路口,那人就在路边放置一个小小的竹筒灯笼。程有钱轻声道:“那就是引灯使,专门指点走那条路的。”
过了一会,就见一行十多人影影绰绰的行来,前面一人身高体壮,身前数米离地约二尺一盏白色的灯笼冉冉而行;借着灯笼及月色,看到后面约有十个人影面部似有纸张飘动,双手向前平伸,一跳一跳向前而行。后面一高壮的汉子稳步跟随;最后一个高壮的汉子手持长鞭,每过一段路必打个响鞭,顺便收回放置在路上的竹筒灯笼。前面引灯使就尖声高喝道:“移灵路过,生人回避。”后面三人也是同时颤声长喊:“生人回避喽--”。
程有钱分别指点着:“前面那个叫引灵使,中间那个叫扶灵使,最后那个叫开路使。”一指中间,手指轻轻一划:“至于那十个双手平伸,一跳一跳的,就是灵人。”
赵显点了点头,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赶尸。思量之间,就见那一行人、灵转瞬远去,速度极快。赵显讶然:“好快呀,一晚能走多远?”
程有钱思索了一下,方道:“正常一晚一百一十九里,寅末卯初必须停灵入宿,灵人不得见阳光,否则必有大祸。”稍顿续言:“当然,若是主家出得钱多,最快一晚可行三百五十九里。”
赵显心下一惊,从亥末子初,到寅末卯初,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五点;除去进出住处的时间,最多五个半小时,带着十具尸体,一夜之间在崎岖小路上行走三百六十里,实是惊人。不由惊叹:“真是厉害!”
程有钱鼻中轻哼了一声,意甚不屑:“虽是奇术,可终究是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