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两位说书娘子正说到兴起之处,冷不防听见许卿问道:“军营里有军妓的,你们知道吗?”
“啊?”
“啊?”
那两位说书娘子一时哑然,面面相觑。
隔壁的赵玉郎险些跳起来了,他跟个急躁的猫儿一样,苦于无法开口,否则早就申辩了。
他去西域那四年铆足劲冲锋陷阵,哪里见过什么军妓?
一开始或许是有的,但后来随着军队驻扎之地深入荒漠,连楼兰遗迹都寻不到了,哪里来的随军女人?
傅元恒也是听得心惊胆战,一时屏息凝神,连话也不敢多说半句。
许卿见那两位说书娘子被问住了,也知她们说的都是编出来的,便道:“你们继续说吧。”
那两位说书娘子接着往下说,只是到底说得不如之前得劲,渐渐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许卿无心再听,让凝霜给了赏钱送她们出去。
包厢里顿时清静了许多,竹露打着扇道:“这故事不好吗?”
许卿懒懒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出生入死挣得功勋的大将军惦记着青梅竹马的佳人,两个人结了夫妻的缘分,情深一世。”
“我只是在想那位将军出生入死的时候,不顾性命,只顾家国大义,那时他怎么能断定自己能活着回来呢?还有那位小姐,两人既没有婚约之定,也无诺言为约,她怎么可能会拂去父母之命,去等一个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的男人呢?”
“这故事虽不同以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但也没有什么好听的,一样都是假的。”
竹露附和着点头道:“小姐不必在意,横竖都是编来给人取乐的。”
许卿点了点头道:“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打发人去四宝堂问一问,大表哥若是遇见熟人被绊住了脚,咱们就先回去。”
竹露出去吩咐宋家的婆子去四宝堂寻人,转头便看到她家小姐靠在椅子上小憩。她悄然侯在帘外,与凝霜小声说话。
隔壁的包厢里,赵玉郎想起自己有一次腹部受了刀伤,鲜血淋漓,半死不活的。
亲兵一个个鬼哭狼嚎的,生怕他就此死了。他因年轻没有征战经验,也以为自己快死了,心肠冷了半截。
只是心里有口热气,任凭身体僵得厉害也冷不了,相反还萦绕着一个人的名字,反反复复的出现。
那时他想,做鬼了也要去问她一句,可还恨他?
后来得知那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还要不了他的命。那时他又恍然,原来他心里还是想解释清楚的,可惜又深知她根本不在乎了。
……
宋家的人没有找到宋子凡,不过据四宝堂老板的话可以得知,宋子凡的确被熟人绊住了脚,不知拉到什么地方喝酒去了。
许卿留了话在茶楼,自己先回去了。
待她走后,赵玉郎来到她待过的包厢,手指研磨着她喝过的茶杯。
这丫头气性很大,到现在也不肯好好跟他说句话,让他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儒雅君子,会那等鸾笺诉请之事。
“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也回宋家去。”赵玉郎说着,拿着许卿喝过的茶杯就走了。
傅元恒连忙张罗,少不得又要叮嘱一番。
……
晚上的时候,宋子凡被灌得烂醉如泥送回来。
郭氏气愤,打骂一番也无济于事,到是让杜氏好一通笑话。
许卿在春晖堂的花厅里陪蔺老太太用晚膳,门外有个婆子道;“府里的西席先生给老太太送了两斤上等燕窝,还有一筐红得正好的樱桃。”
蔺老太太放下筷子,看着那回禀的婆子道:“这位西席先生可是赵知府举荐那位?”
那婆子笑道:“正是那一位呢。”
一旁的宋子轩道:“祖母不知,这位先生可了不得呢。他说因我们家同卿姐姐家有亲才来的,到不是为了府上的月例银子。”
蔺老太太道:“既是知府大人举荐,又出手大方,想必是有些来历的。不知是叫什么名字?”
宋子轩道:“叫赵玉清。”
蔺老太太看向许卿,拧眉深想道:“这名字怪熟悉的,卿丫头知道吗?”
许卿脸色有些黑,可还耐着性子道:“赵是国姓,外祖母兴许听过。外祖母既然好奇,不放请他来见见。”
蔺老太太打发婆子去请,谁知宋子轩轻哼道:“赵先生不会来的,他连大伯母也不肯见呢。”
许卿轻嗤,心想什么地方来的清高之辈?
过了一会,婆子来禀,又送来红漆木雕盒子装的老山参。
“赵先生说原是应该来拜见老太太的,只因老太太身边住了娇客他不便前来。他请老太太原谅,待大老爷回府便立即来给老太太请安。”
蔺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素来最喜爱知礼自重的后生,听了婆子的话以后笑得越发和煦了。
许卿暗暗瞧了一眼那老山参的成色,眉头微微蹙起。看品相最起码得百两银子以上,这位赵先生的来历当真不俗。
只是各地藩王之子,论以玉字辈当头的皇族,到还从未听过叫“赵玉清”的。
用过晚膳以后,许卿陪着蔺老太太在后花园里散步。
蔺老太太挽着许卿的手道:“不知道那位赵先生定过亲没有?倘若没有,那等你大舅舅回来你正好可以相看一番。”
许卿道:“外祖母可不许差人去问。如今几位妹妹都在赵先生跟前念书,这猛一问,到让赵先生多思多虑了。”
蔺老太太闻言立即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咱们就等你大舅舅回来。”
许卿点头颔首,心里也对着赵先生的来历好奇起来。
……
府里西席先生往春晖堂送礼的事情传得满府都是,而关于这位赵先生的来历自然也是各处打听。
正房后的听雨阁内,宋江雪的丫鬟转悠一圈回来,绘声绘色道:“我听二太太房里的芳芳说,赵先生虽然是知府大人举荐来的,但连知府大人都要敬三分呢。知府大人还叮嘱过二老爷,说这位先生学问深,家世不薄,不可慢待。”
宋江雪羞红了脸,绞着手帕道:“知府大人都暗示得这般明显了,莫不是……”
那小头是个机灵的,连忙接话道:“咱们虽不敢说,但连知府大人都要敬着的,想必不是世家子弟也是正三品官爵之后了。”
宋江雪闻言,脸颊越发红润。只见她咬着薄唇,赧然道:“就是不知他定了亲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