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也挥发着余香,原来情动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可能是我在厦门最开心的一个星期。
我在日记上写:恋爱了,真好。
尽管我仍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却感觉不再孤单。我仍然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却觉得一切都有了新的意思。
我买了最近很流行的不织布,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缝制了一对小熊手机链。一个粉色,一个蓝色,熊的背后还特意绣上了我们的名字。我时不时把它们捧在手里看,喜欢得很。据说金牛座的女子陷入恋爱的标志是开始给对方亲手制作礼物,是的,我恋爱了,我要在这个周末把那只蓝色的小熊送给我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大头和猪少分享自己的喜悦,并不介意被他们嘲笑我的厚脸皮。
那段时间里,我走路的时候会笑,吃饭的时候会笑,如果半夜突然醒来,也不恼,还是笑。
真像歌里唱的那样“寂寞也挥发着余香,原来情动就是这样”。
彼时,我疯狂地爱上张国荣的那首《有心人》,只因为其中一段歌词深深打动了我: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
完全凭直觉觅对象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没有一丁点儿的成长
这个周六到的时候,Joe和瑞萍来厦门玩,大雄晚上也将从广州飞来厦门。
我给他们在南华路的国际青年旅舍订了房间,看着旅舍淹没在花草丛中幽静的院子里,院墙上可爱的涂鸦,我狠狠地想,下次我也要来这里住上一晚。
Joe、瑞萍和我在厦大旁边吃麻辣烫和烧仙草,这两样小吃在厦大一条街上很有名,店铺是老字号,每天的客人都络绎不绝,有的时候还需要跟人拼桌。
厦门的麻辣烫是几乎没有辣味儿的,蘸菜用的酱汁加了少许咖喱和沙茶的味道,鱼丸和鸡翅之类的肉菜都是先用油炸过,再放进锅里煮,跟单煮出来的相比,更加入味儿。
烧仙草是厦门的名小吃之一,有热、凉两种吃法。虽然是同一种东西,但吃法不同,味道迥异。做法也很简单,将仙草粉用凉水调好,煮开,然后凝成冻状,吃的时候根据个人的口味加牛奶、奶茶或者蜂蜜,再佐以红豆、花生、芋圆、椰果、苡仁等小料,甜甜的,女孩子都很喜欢。
吃完饭,我们在国青旅舍的小院子里找了个僻静的咖啡座下飞行棋。这原本是属于小孩们的把戏,因为瑞萍玩得认真而且杀气十足,我们三个大龄青年倒也玩得津津有味。
末了,我要了杯热芦荟茶来喝,听院子里乘凉的旅客们聊天。我们逗着脚边穿来穿去的猫,说说笑笑,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出发去机场接大雄。
我们还是迟到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看到一架飞机闪着亮眼的指示灯,低低地从上空划过,Joe开玩笑说:“这不会就是大雄坐的那架吧?那我们赶不上了。”
没想到还真是。
飞机消失在视野里,一会儿便接到大雄的电话,他到了。
Joe加大马力奔过去,车开到机场前的草坪附近时,我看到大雄站在那里。
他过来开车门,又是腼腆地对我一笑。过了一会儿才开始跟我说话。
这个男人,似乎每次跟我见面都需要两分钟来预备演习才可以恢复到自然的状态。前两分钟的空气都是陌生的。
“听时敏说你身上就剩六块钱了?”Joe幸灾乐祸。
“是啊,前天晚上猪少和良生他们去广州找我,我请他们去苏河酒吧,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我的钱都花光了。”大雄笑。
“不然你把剩下的六块钱也给我吧,然后我们把你扔在这里,那更刺激,哈哈。”我说。
大雄拍了一下我的头,我撇撇嘴,吐吐舌头。
夜未央,周末的时光总觉得离睡觉尚早,我们去了西堤的咖伦比咖啡,连同来找我们的阿志和小涂。
我们坐在靠近路边的露天座里,一旁的筼筜湖在水岸灯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彩色的波光,隔壁的餐桌上有人在用不锈钢的刀叉,碰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家说着那些我没听过的趣事,诸如有一次瑞萍开车轻松地超过了阿志,又或者阿志有个不愿意被提起的外号。
我偷偷尝了一口大雄的芝士蛋糕。
我想,有什么比得过这种幸福的味道?
喝完咖啡,我们去了海湾公园的Me&;You 2,国清也来了。
这个酒吧是个留着长发的北欧老头开的,调酒师是两个健壮高大的黑人。酒吧装修的风格很简单,清一色的原木质感,供乐队表演的舞台就是客人边上的空地,小得可怜。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不间断地播放着曾红极一时的英文歌曲。
这是个半露天的酒吧,因为靠着海,室内的座位少有人气。外国客人多半聚集在吧台,拿瓶啤酒半倚在高脚凳上,和老板热情地聊天。像我们这样的客人则喜欢离屏幕远一点的角落,既能看到海,也不会被嘈杂的音乐影响聊天。
在酒吧里玩,没有人点酒还是头一次。我和瑞萍要了奶茶,男人们点了绿茶。还是玩骰子,输了的人要喝光一整瓶绿茶再当场做几十个俯卧撑。啧啧,似乎比喝酒更恐怖。
男人们做俯卧撑做得气喘吁吁,我和瑞萍笑个不停,大家都挺开心。
隔壁桌的老外被我们的笑声吸引,也开始模仿我们做俯卧撑。
到夜更深时,这些疯狂的外国男人们居然脱掉了上衣和裤子,全身上下只剩一条三角裤,沿着海湾公园靠海的路狂奔。
还有尖锐清亮的口哨声。
大家一面盯着他们看,一面不停地感叹道:“太香艳了!太香艳了!”
我笑到肚子痛。
离开海湾公园的时候,大雄牵着我的手沿着海边的木地板路慢慢走着。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晚上你就住我家吧?”
他说:“好。”
我对他笑笑。
其实,我很紧张。
Joe和瑞萍送我们回家。
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小插曲。大雄和Joe可能因为绿茶喝多了,半路上突然需要去厕所解燃眉之急,还好已经到了软件园附近,那里算是厦门的郊区,晚上荒凉无比。Joe把车停了下来,他们去找偏僻处解决问题。
这时瑞萍从副驾爬到司机的位置上,突然发动车,转过来坏笑着说:“我们把车开走吧!”
两个受惊的男人听到发动机的声音连忙跑回来,也不知道裤子穿好了没有。
Joe喊道:“你们太狠了。”
大雄说:“我真的只有六块钱呢。”
瑞萍笑个不停。
不识路的我带着大家在软件园附近兜圈子,一路辗转,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家。
这是大雄第二次来我家,没想到就在这里过夜。
洗完澡以后他指着我房间隔壁的两间问我:“晚上……我住哪间?”
我一愣,说:“就跟我挤一间吧,那两个都是我同事的房间。”然后又小声地问他,“OK吗?”
他抿嘴笑笑,说:“好啊。”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呵呵,我也不介意你用我的毛巾、浴花还有牙刷。”
“傻瓜,我当然知道。”
忽然,大雄扔给我一小包东西,说:“这个给你,我在广州买的。”
我打开看,是一大串彩色的石头和珠子串成的吊饰,上面还有只黑色半透明的小熊。
“我看到有只熊就买了,呵呵。”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我把做好的小熊手机链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接过去仔细地看。看了半天,他抬起头对我说:“不对啊,怎么和以前的那个不太一样?”
“嗯?跟以前的不一样?”
“是啊,以前你送我的那个手机链绣的是你的名字吗?”
五年前,还在北京的时候,我曾经送过一条十字绣的手机链给大雄。那个小玩意儿也是拿粉、蓝两种颜色搭配的,因为那时候他说他最喜欢蓝色,而那时候的我最爱粉色。我在那条手机链上绣上他的生日和我的名字。
我看着那只蓝色小熊背后绣着的X字母,熊的拼音首字母,说:“跟以前送你的那条没有关系,呵呵,改一下不好吗?”
“当然。”他把蓝色小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然后掏出手机来找可以挂手机链的小孔。
Vertu(纬图)手机竟没有挂手机链的地方。
他想把手机链的绳子嵌在电池后盖的缝隙里,又担心不牢固手机链会掉。
我有点失望,悻悻地说:“用高级手机的人都不会用手机链这种幼稚的东西吧?”
他摸摸我的头说:“看来我要换个手机了。”
虽然一点睡意都没有,但似乎还是要睡觉的。
我关上灯,房间一下子黑了。
我们躺下来聊天。
我把枕头给他枕,我枕着二宝,二宝是一只跟了我四年多的毛绒熊。
大雄牵着我的手,和我并排躺着。
我的床很小,我们靠得很近,我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我忘记了拔掉电脑的电源插头,它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幽蓝的光。
“你知道吗?来厦门第一个礼拜我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真的难过得要死。我总担心旁边住着的是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很想念和我一起睡了一年半的星,还想妈妈,想我北京的朋友和武汉的家。而你那个时候像消失了一样,不和我联系,我完全没有你的消息。”
大雄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做回应。于是我继续说:“我想了很多次是不是应该放弃了。但是我想,厦门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都已经来了,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试一下能不能一个人在自己喜欢的城市过好生活。”
“时敏,你说的这些我都无言以对。”
“呵呵,没事。反正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开心。”
我靠在大雄的肩膀上,闭上眼睛笑了起来。
大雄侧过身来吻了我。
我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他此刻的模样。这是他第一次吻我。
那是一个轻轻的、温柔的、短暂的吻。像小时候吃棉花糖,轻轻地抿下去,绵丝绒般松软的质感,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但是很快便融化在嘴唇上了。
后来我再回想起这个短暂的时刻,想到了一句歌词:还没好好地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
是啊,还没好好地感受。
以前只觉得《红豆》是首庸俗的歌,谁都在KTV里点来唱,而今带了自己的故事再来听,才真的被林夕写在歌里的真意打动。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有时候,天真的我也会相信一切都有尽头,也会相信相聚离开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的倔强在有的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也不肯放手。
想到将来的种种可能,我握紧了大雄的手。
我知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童话也可能像这个吻一般,温柔又短暂。但是,为了那战栗的甜蜜感,我宁愿沉溺下去。
那个晚上除了这个吻,我们只是躺着聊天,一直到天亮。
半夜又下起雨来,大风卷起窗帘,雨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知道下雨的时候不会有星星出现。
但是我分明看见这个夜,在我小小房间的天花板上,繁星满天。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看跟什么人在一起
再来晋江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新的期待。
有期待的时候,日子过得特别快。
在晋江的SM广场,我和大雄去看电影,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看电影,也是在万达电影院。
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是去年冬天在北京的万达电影院。
而电影院是最让我开心的地方。
那个黑黑的放映厅似乎有种魔幻的力量,当巨大的屏幕亮起,闻到混杂着可乐、爆米花、薯片味道的空气,总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
我们看的是《功夫之王》,其实这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电影,但是有什么关系?我仍然看得有滋有味。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看跟什么人一起。
所以当电影演到高潮处突然遇到黑屏暂停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时,我仍然哈哈大笑。
好心情,也许不只是夏天吃着冰激凌,还有,在万达和大雄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我们从放映厅出来,大雄几乎是跑着出SM广场的。他像有要紧的事要做,也许今天陪我看电影是好不容易抽出的时间。
对于这个永远忙碌的男人,我经常会因为自己需要他陪伴而内疚。
我不禁想,对于同样忙碌的其他人,我是不是也算个麻烦?
比如现在,大雄走了,我需要Joe开车来SM广场接我。
想到这个,我有些难过。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但是却不可避免。这是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到处都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他们是我在这里的依赖。
我们在敏月公园旁边的阿秋牛排店吃完晚饭,Joe问我想去哪里。
我突然想到高大头最近一直很烦躁地跟我抱怨,似乎被好多不顺心的事困扰,找不到解脱之法,我于是提议说:“不然我们去看看大头吧。”
Joe欣然应允。
在路上我发短信给大雄:“我和Joe现在要去大头家呢。”
他回道:“晕……居然和我想的一样。”
哈哈,这意外的默契比万达的电影更让我开心。
上一次有这种默契的感觉还是我在北京的时候。某天下午,走在落叶如雪片般纷飞的街头,我突然很想打电话给大雄,又被自己腼腆害羞的一面阻碍,犹豫不定。从西直门回崇文门的路上,我想了一路这个电话到底要不要打,结果刚进家门,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上是大雄的名字。
据科学统计,如果两个人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同时说出同一句话,两个人的寿命都会延长七秒钟。那么,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做同一件事又会延长多少寿命呢?
我满心欢喜地把大头从家里拖出来,跟Joe说:“走,我们先去衙口海,大雄一会儿也来。”真是丑恶,似乎已经忘记了来大头家的初衷。
衙口海岸有人搭台演唱,鼻音浓重的女声,唱着我听不懂的闽南歌或者“真的好想你”之类的国语歌。
大头坚持要去看看热闹,Joe说:“也好,带时敏去看看小地方的乡土演唱会。”
舞台由简陋的雨棚和木板搭建,巨大的白炽灯泡裸露在雨棚底下。台下人声鼎沸,很多人端来板凳竹椅站在上面看,还有些人干脆站在自家的摩托车上踮着脚尖拼命往里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