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小姐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你不是一直说要吃牛排吗……”
Joe一巴掌打过来:“贱人!吵着要吃西餐,来了这里居然点个饭!”
大头完全不理会,自言自语地说:“我真的很喜欢吃芝士啊、奶酪啊这些东西的,有这个拌在饭里,嗯,不错……必胜客那个芝心比萨,你们知道的哦,哈哈,蛮对我胃口的……”
儿童节大餐,在怒骂声中落幕。
没有人知道终点会落在哪里
粽子节快到了,打着散心的旗号,我们预谋了很久的深圳行终于成行。
六月六日早晨,我从厦门到晋江先和Joe还有瑞萍会合。我见识到了小长假前长途汽车站里吓人的一幕:只见十几个售票窗口前排队买票的人都排到了大厅外,窗口售票员的话筒里不停传出“没票了”“满座了”之类冷冷的言语,人群里挤满了焦急的脸,更添恐慌的气氛。
阿弥陀佛,我还是幸运的,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最后还是顺利地买到票上了车。
假期,也成为借口。从厦门到晋江,车慢慢悠悠地开了两个小时。
我心急火燎地一路看时间,终于到了晋江。
临行前的晚餐是我做的。打开Joe的冰箱,只有一个鸡蛋,两个西红柿,两个鸡翅,一根黄瓜,一团卷心菜,我全做了。无奈Joe的电饭锅坏掉了,浪费了好多洗好的米,最后还是叫了楼下的外卖。
我们狼狈地吃完饭,钱筒送我们去高速路口等车。
在车上我打电话给大头说:“今天因为你不去,我们取消去深圳了。晚上打算去石狮找你打台球呢,顺便让你请吃夜宵啊,你等着。”我们怂恿了大头很久,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去深圳,不料最后还是被大头放了鸽子。
大头明知道我在骗他,还故意配合我说:“好啊,好啊,我吃两个汉堡,你吃什么?”
这个男人,真让人扫兴啊。也许他是真的身不由己吧,但不是每次说完下次就一定会有下次。
这个道理我从大学毕业那一年就懂了。如果可以,想到就去做。往往说完下次就没了机会。
大头的语气其实也带了遗憾,他愤愤地说:“没有我,你们分分钟都会玩得索然无味。”
我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克服你不在的无趣。”
其实我心中的潜台词是:“去死吧。嘿嘿,我根本就兴奋了一路。”
我第一次坐这种长途卧铺巴士,床都小小窄窄,硬邦邦的,躺着并不舒服。但也不在乎了,反正这一晚我那像在吗啡里泡过的活跃神经也没打算让我睡着。
两条走廊,三列床铺。瑞萍睡在中间,我和Joe靠着窗。
我撩起窗帘看路边的景物匆匆倒退,车窗外正下着暴雨,灯火模糊。那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时光倒退,穿过记忆中旖旎的景象,而这趟带着冒险色彩的旅行,没有人知道终点会落在哪个地方。
我兴奋地频频向瑞萍和Joe招手。我的这场旅行,换了新的旅友,却还是那句不变的老台词,我不停地问着瑞萍和Joe:“你高不高兴?”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一条新短信。我一看,短信居然是来自同一辆车上的Joe,他说:“我一直兴奋地乱看,别人肯定把我当小偷了。”
我又忍不住一顿狂笑,原来兴奋的时候笑点都这么低,一触即发的。我回他:“那你高不高兴?”
瑞萍知情后笑骂道:“你们有病啊。”
然后和我们笑在一起。
三个人,真像是生了病。
十一点多的时候车突然停了,我们睡眼惺忪地被赶下车,听说是车上有人要下去吃夜宵,为了保证乘客的财产安全,车上不许留人……好吧,我们揉揉眼睛,也跟着下了车。
在就近的小卖部里,Joe泡了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加了个卤蛋,吃得正香。我和瑞萍看着他吃,然后聊些可能只有我们才觉得有趣的话题。
突然,瑞萍起身跑到门口,踮起脚左看右看,我打趣地问Joe:“喂,你看你女人在那儿看什么,在欣赏什么好风景吗?”
然后我嘿嘿笑着走过去,也顺着她的方向左看看右看看。这时候,这女人转过头来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的车,好像不见了。”
晴天霹雳。
我看到刚才停车的地方,真的已经空了。
这正是一个大雨夜,我们正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有我们的行李……一时间,我彻底清醒了。
我冲Joe大叫一声:“我们的车没了!”随即拉着瑞萍跑出去,去停车场里一辆车一辆车地仔细找。我的心,慌得厉害。
善于想象的我,已经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了,我们也许要在路边拦下一辆过路车,央求好心人送我们回去,如果没有过路车,那我们只得在车站里过上一夜。或者,我们能在这个时候把谁叫起来,然后开车到这荒野之地接我们回去。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突然我眼前一亮,喊道:“我们的车!”我们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
原来司机换了个停车的地方,没通知大家,虚惊一场。
我们长吁一口气,愤愤然,边骂司机边走回小卖部,发现Joe依然在那里全情投入地吃面。
我忍不住叫出来:“哇靠,你一点都不怕啊!”
瑞萍也一掌打过去,叹道:“你这男人!”
Joe喝一口汤,抬头说:“肯定没事啦,人家车要走的时候肯定会四周叫一下的。其实啊,跟你们说,我是看到几个跟我们同车的人了,就知道我们的车肯定没走。”Joe说完,夹起剩下的小半个卤蛋放进嘴里,满足地擦擦嘴。
事实曾无数次向我们证明,男人总是比女人沉得住气。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瑞萍这时又把这个结论摆在我面前,她说:“我还是不放心,我还是要出去盯着车。”说完,又跑了出去。
Joe得意道:“其实出来玩带着瑞萍挺开心的,因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哈哈。”
这次我终于倒戈到男人那边,点点头,说:“嗯,让她操心好了。”
被这么一吓,我更睡不着了。
大雨猛烈地砸在铁皮的车顶上,噼里啪啦的,像有节奏的鼓点,一路跟着我们。
我躲在被窝里听mp3,一边拿出打印好的歌词,借着车窗外时而闪过的灯光,偷偷学唱一首闽南歌——《雨水我问你》,准备第二天去深圳的钱柜给我的闽南朋友们一个惊喜。
一点新一点旧
到深圳石岩的时候是早上六点,雨停了。大概因为是郊区,空气很好,四周都是树,一片郁郁葱葱。
迎接我们的猪少终于出现了。
“你们的待遇很高啊,我很少亲自出来接人的!”他像是给了我们莫大的恩惠。
“你拽个屁啊!现在才出来!”这样的态度引起了客人们的公愤。
我们还没完全清醒,背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猪少后头。
这里真的是郊区,四周荒凉得很,零落的几间店铺散落在矮矮的院墙前头。还没到开张的时候,铁皮的门脸紧锁着,门前悬挂的招牌寂寥地守着这条凄清的小路。只有一家卖包子馒头的小店开着,老板掀起银铝皮的圆形锅盖,热腾腾的水蒸气就猛地涌了出来。
我对猪少说:“看你这生活环境,怎么觉得你活得这么凄凉啊。”
他点点头道:“我可怜啊!”
Joe忍不住骂道:“你别装了啊,你这个凄凉的工作让你一个月回晋江一周,还给你报销来回机票,你还想怎么样?”
猪少被抓到了小辫子,只得收声,不再言语。
这里离猪少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也没什么交通设备,还好拦到一辆摩托,来回载了我们两次,才总算折腾到了他的宿舍。
眼前是传说中的维珍妮厂,猪少整天挂在嘴边的工作的地方。
大,人多。是我的第一印象。
正巧碰上刚下夜班的工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淡黄色制服,浩浩荡荡地走出来,甚是壮观。
工厂门口的两排小吃摊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做生意了。
我们仍然迷迷糊糊地东张西望,梦游一般地跟着猪少进了宿舍。
宿舍正对着大门的那一席淡粉色落地窗帘让我直呼“变态”,来不及欣赏他的“闺房”,彼时我眼中只有已经打好的地铺,困得只想找地方躺下接着睡觉。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套上新的被套和枕套,把闹钟调到十点,开睡!
我和瑞萍睡在地上,猪少和Joe睡在床上。
睡前的最后一个话题是从猪少那里传出的,他说:“幸亏高大头那个畜生没来,你看我们四个人刚刚好,他要是来了还真不好睡!”
Joe也激烈地响应道:“对,他要是来了就是个累赘!”
我懒洋洋地说:“大头这次都没跟我们睡在一起,唉,关系都差一大截了吧。已经不能算是好朋友了哦。”
瑞萍也狠狠地表示赞同:“对,剔除他。”
而高大头也许并不知道,深圳的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深圳行的第一站是维珍妮厂。
四个没穿工作服、没戴工牌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工厂里,从一个车间穿梭到另一个车间,引起无数人的侧目。
大概这些工人也不知道这四个人是何等来头。我们一脸正经地像在视察工作,很多人偷偷看我们一眼又赶紧埋头干活。
我们找人问路时,他们的态度都毕恭毕敬的。
工人或许对陌生的闯入者暗自唏嘘。这家厂却让我忍不住感叹,一件小小的内衣制作工艺原来这么复杂。光模型就分钢塑的、木质的,还有塑胶的几种,有些模型在机器里被不知名的白色浆液不停冲刷,有些则是人工剪裁挤压定型。从内衣布料的生产到最后缝上蕾丝和其他装饰,每一个步骤都是电脑和人工两方操作的结晶。至于更有技术含量的内衣设计,抗高温高湿环境等的测试实验,那则是更为繁琐和复杂的工作过程。
难怪名牌内衣价格高,因为物美,贵也有它的道理。
也难怪猪少可以神色平静地随手拿件性感内衣跟我们讨论这个款式的优劣。天天被这花花绿绿的内衣围绕,女人最亲密无间的衣饰也被这男人看得熟视无睹了。不好说,他还真可能会有点恋物的情结。
在维珍妮工厂的茶餐厅吃完午饭,我们坐厂里的小巴准备进关内。深圳的关内关外,也许像厦门的岛内岛外,差一个字,却是城市、乡村两个世界。
小巴在世界之窗地铁站停下,我们坐地铁到国贸站。
深圳的地铁只有两条线,在地图上排成一个拉宽了的X型。地铁票是个深绿色的塑料小圆牌。大概因为深圳的地铁修得比较晚,所以漂亮又干净,也不拥挤。
不像北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到北京。
猪少说这次我们来深圳他最想带我去的地方是钱柜。
啊,钱柜,VIP的我来了。
深圳钱柜的国贸店和北京的雍和宫店几乎一模一样,也一样需要排队。推开旋转门,那熟悉的感觉,忽然把我淹没了。
大概再没有第二个KTV让我有这么深刻的感情了。
那些在这里喧闹或恬静的时光,那些在这里哭哭笑笑的日子,那些在这里陪我一起成长的人们。
之所以会觉得感情深刻,往往只因为感情背后那许多故事的沉淀。
老去后的某天若是回忆起青春的故事,这个KTV应该占了不少故事发生的场景吧!
钱柜的美食,钱柜的音响,钱柜才有的歌。
钱柜曾经的他们,钱柜曾经的她们,还有钱柜现在的我们。
一点旧一点新。
从钱柜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深圳的街道也比较窄小,弯弯曲曲的,穿插着一些高架桥和行车通道。四周的楼很高,繁华的都市一定要配上璀璨的霓虹,这是不变的规律。我觉得特别的是这里的住宅楼大多不是方方正正的模样,形状都不大规则,颜色也比较鲜艳,还带着入户花园或是爬着藤蔓植物。
这里说不好像哪个城市,也许哪个都像,哪个也都不像。这是被外地人建成的都会,也许没有多少本地的特色,从饮食到文化,到城市的模样,都可以找到其他都会的影子,当然了,香港应该还是这里氛围的主导。
我们找路人问路,四个人里面有三个人对我们说:“我也是外地的,不清楚。”也许因此,这个城市不会让人有异地感,但或许也因为如此,才不会产生归属感吧。
玩什么不重要,开心才是目标
从晋江坐十个小时的大巴来深圳,行程前后加起来花了六七个小时来打台球,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高?
谁让我们的导游猪少是个容易上瘾又专制的男人。
不知道是对之前在晋江输我两局耿耿于怀,还是自认为台球技术精进不少,猪少扬言要打败我们三个,让我们死得很难看。
几番激烈的拼杀后,我们宝贵的旅游时间在台球室里转瞬即逝。
也许玩什么不重要,大家开心才是目标。
我觉得只有猪少能激起瑞萍的斗志。
瑞萍也因为打球的姿势被猪少取笑,被冠上了“小超人”的称号。
我第一次打斯诺克,举着杆站在一旁,无奈地看彩色小球在偌大的桌子上跑来跑去,就是不跑进洞口,心中对丁俊晖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Joe才是真正的好人,连对手都会得到他的提点。友谊真正第一,比赛才是第二。可转念一想,或者只是因为我们几个的水平不足以让他认真比赛。
我又在Joe的提醒下进了一球。Joe惊讶地赞赏说:“时敏,你的台球技术在来厦门后倒是进步了很多啊!”
我开心地笑着说:“是啊,骰子也是在福建学会的呢。”
瑞萍责怪道:“看,跟他们一起就是不学好。”
猪少说:“还不够!一定要教会你玩福建麻将!”
“那我要是离开了这儿,老爸老妈问起我的厦门行有什么收获,我要说,收获良多,台球、骰子和麻将。”
众人大笑。
我却突然黯然。
因为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我说到了离开。
有人迷恋,有人厌烦
只能说,世界之窗是个哄小孩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能成为深圳的标志。
吴哥窟,泰姬陵,悉尼的歌剧院,法国的凯旋门,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希腊的雅典卫城……各国的名胜古迹被缩小比例聚集在一个硕大的公园里,犹如看模型一般,并没太大意思。我们一路走马观花,猪少因为之前去过欧洲那么多国家,有实地的经验和感受,才不停感慨,顺便也帮我们扫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