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羽被劫走的第三日。
北上必经之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处客栈,这里三教九流都有,又因为位置好,赶路的人如果不想风餐露宿,就只能住这里,因此生意很是热闹。
几桌人在喝茶胡侃,顺便等着店家准备午饭。
一桌商人,嚼着花生,说着时下的趣事。
“你们可知这几日最热门的人物是谁?”胖肚子的男人卖着关子。
“你说春意楼的花魁娘子?”两瓣小胡子男人嘴巴有些合不上,滋溜了一下口水,脸颊发红。
“你就只知道花魁,兄台说的莫非是陛下刚封赏的那位县主,还有悬赏的贼人?”方脸男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卖弄着字眼。
“悬赏多少?”小胡子一听到悬赏,两眼发光地问道。
“悬赏千金呐!”胖肚子男人比了个满怀抱不下的手势,又恐吓到,“贼人还要处以极刑!”
“什么县主,什么贼人,我倒是被你说糊涂了。”小胡子听到极刑两个字,便收了心思,不再关注黄金了。
胖肚子男人见朋友什么都不知道,特地抬高了声量抑扬顿挫地说起了整件事,什么老国公的儿子战死沙场天降哀雨,什么贼人火烧国公祠堂怒嚎整夜,什么雪娃娃样的国公小千金惨遭劫掠,什么贼人长得青面獠牙,什么陛下发怒晴天霹雳……
胖肚子男人讲得绘声绘色,如同现场亲临说得实在是有趣,客栈中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安静听他讲,讲到精彩的地方,甚至还有人鼓掌叫好。
胖肚子男人说完,环视一周,十分满意,拍桌子总结到:“那遭天杀的贼人活该生儿子没**!”
拍桌子的响声吓到了旁边桌一个三四岁的男娃娃,他顿时哇哇哭了起来,引起其他桌上男人哈哈的笑声。
男娃娃的爹拍了一下自家胆小儿子的后脑勺,“哭,就知道哭,再哭你也被那贼人掳走,丢到山里喂狼。”
小男娃听这话吓得不敢哭了,牙齿咬着下唇,还要用双手蒙住,不发出一点声音,眼睛里的泪珠子还在打转。
角落一桌的男人背对着众人,还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戴着头巾,只露出半张脸。
这人正是小鱼,他只觉得屁股一紧,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止小儿啼。
背上的竹背篓此时正被他放在桌面上。
小鱼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没什么存在感,但有一道视线却一直默默注视着他。
那道视线来自一个四五岁的漂亮男孩,他乌发白面,五官精致,称得上冰雕玉砌四个字。漂亮男孩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朝身边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就继续吃饭。
小鱼很快吃晚饭,在桌上丢了几个铜板,背起竹背篓,提起一个食盒,便出了门。
漂亮男孩身边穿藏蓝色衣服的长随,在小鱼出了客栈之后,不经意地撞了一下他,这轻轻一下,就撞开了背篓上的盖子。
小鱼很警惕地回手盖好盖子,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老乡,对不住对不住,我内急,走路不稳当,还请老乡别介意,放我一马。”长随连忙弯腰赔罪,双腿还夹紧了些,颇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小鱼看到也笑了,“滚吧。”说完自己也疾步走远了。
藏蓝色长随再次回到桌上,在漂亮男孩耳边说了几句,他看了一眼身边年龄稍长一点的长随,对方点头肯定后,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面上,就马上站起来,出了客栈,悄悄地跟上了小鱼。
店小二掂量了下银子,看了一眼,这小孩子未免太沉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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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离开客栈又奔袭了近百里,他是不敢住客栈的,也不敢亏待了这个小娃娃,现在她可是他的保命符,因此只能时不时地去寻些小娃娃能吃的东西。
到了一处深山,天也渐渐黑了。
他在一个树根下坐下来,拿过竹背篓,打开,定国公府丢了三天的大小姐上官羽,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你这娃娃乖得很,倒也不哭闹。”小鱼不过是江湖上有点名声的盗贼,这次的赏金实在是高,才让他下定决心来偷这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实在是聪慧,每隔一个时辰就哇地喊一声,是饿了,要拉了尿了就哇哇哇喊个三声,如果他没有动作就再喊,小鱼就给她收拾。
他带着她三天,早就摸清楚了规律,倒是出奇的轻松。
此时他就熟练地将娃娃放在腿上,倒出一碗肉末米糊,然后就这火折子烤得温热了点,就一勺勺地喂她。
喂完之后,他把娃娃举到膝盖上,这样他俩就能对视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圆溜溜泛着点月华的眼珠子,他总觉得的这个娃娃能听得懂他说的话。
“小小姐,我也不过是个小偷,这还是第一次偷活生生的人,买家也说过不会害命的。
我只想拿你换钱,却不想要你的命。
没想到那些丧心病狂的,居然想灭我的口,估计你落到他们手上也要没命。
现在我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现在带你去找你爹,只求活一条命。
小小姐可要继续配合着小的。”
肉球一样的小婴儿,伸出手捏了捏小鱼的手指,绑架自己的男人大概是常使用武器的,手上粗糙得很,上官羽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同意了。
是的,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又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对着她说话了,上官羽从混沌中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是一个婴儿。
试着喊了两声,只听到软绵绵的咿咿吖吖,用尽全力伸腿动手,她的手才好不容易从襁褓中钻出来,是两个肉包子。
上官羽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听了三天的人语,上官羽知道这是一个叫唐国的地方,自己熟悉的各种高科技都不存在,最快的交通方式就是骑马。
在这个叫小鱼的小偷背上颠簸了三天,她翻遍了自己所学的远古史和近代史,甚至一些野史,也没有找到这个唐国的存在。
想不清楚这些,她也懒得再想了,因为她也不想回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前未婚夫,那个背叛自己,害了队友,又挖了自己眼睛的男人。
而此时面临的状况,上官羽只能祈祷,因为身为一个小婴儿,她能做的实在是……不多。
收到回应的小鱼,再次惊叹这个小娃娃的早慧,居然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于是将她放回竹篓子,准备靠着树干休息几个时辰,天色稍亮就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