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什么余生的慰藉?
犹有些半梦半醒的宗妙纹陡然清醒了过来。
宗妙纹想起来,七娘那盈盈一拜之中的不尽决绝,孑然一身地伫立在那里,已经表明了她最终的决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参商记她早已花费了时间读完了,宗妙纹发现了一件七娘并没有发现的事情。
在文学方面之上,她一向目光如炬,比如某位很有风格特点的网文作者,是不是找了枪手之类的事,宗妙纹永远都是能很快觉出端倪的人。
再比如参商记,宗妙纹读到有个高岭之花般的公主之后,便料定了剧情后来的走向——因为青梅竹马不敌天降,这是绝大多数狗血的小说的定律!
之后温柔可人的小青梅,就会成为主人公冯琅轩心里永远的意难平。
可万万没想到,那高贵的公主仅是出场了一回,就在没提到一句……
冯琅轩依旧是意气风发,年少轻狂,考取功名后便就回乡上门提亲,迎娶了自己的青梅孙思媛。
成婚后,更是琴瑟和鸣,虽然在宦海浮沉之中他并不怎么得志,但冯琅轩还是很快乐,甚至腻歪地学话本里的丈夫长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结局使宗妙纹还风中凌乱了好一阵子……在前面她明明还看到各种伏笔,明说暗喻后来的意难平,可在后半段根本一点也看不到什么意难平。
再仔细一翻,她敏锐地发现前后的文风截然不同,后面的行文风格虽有极力模仿前文的辞藻华丽、风格大气,却忽视了其中细腻的脉络。
简而言之,文风不同。
前文还有个中曲折,人情世故,乃至乐极哀来的暗示等等,而后文却是新婚燕尔,妥妥的圆满结局。
这是奚云改写的!
若是写小说,这奚云倒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成为第二个曹雪芹……哦不对,是在此位面的文坛历史之中大放异彩。
他的文采远在《参商记》的作者之上,因为原作者颇有辞藻堆砌的嫌疑,不仅有骈文的拖沓与繁杂,全凭见识在撑着,不然是真有些让人不知所云。而奚云所改写的后文,虽不如前者那般见地深远,行文却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早饭只有米饭、一点榨菜,还有炒了两个鸡蛋,再就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吃的了,这一连几天下来,煮米饭终于没有糊的了。
而炒鸡蛋还是溶儿炒的,宗妙纹一到炒菜环节就开始发挥自己炉火纯青的混水摸鱼能力,开始忽悠溶儿……
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溶儿的能力!
实在要从她的空间里翻出点什么能吃的东西,恐怕就只有那几袋感冒药,可以兑水喝一喝。
“七儿,你这是怎么了?”榆大刚关切地望向她,眼底也不由泛上了担忧的神情。
“爹,你说这旱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梦见灾荒恐怕不会轻易过去……”她愁眉不展地向榆家一众人委婉地诉说了自己的担忧,“在梦里,我还看见了蝗灾和瘟疫波及到了我们南岗村。”
一时之间,榆家一众人也都沉默不语,谁也没法断言旱灾很快就会过去。
就连宗妙纹白天看云,晚上观月,一直以来也没发现一点儿要降雨的迹象。
“姐,你别太担心了,梦都是反的!”这时只有溶儿还能乐观些,他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心情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重。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爹,我梦见有一个仙人站在南岗村口,他对我们村的人说如遇蝗灾,当以牧鸡鸭,可食蝗虫,不可食鼠类。”宗妙纹依旧双眉微蹙道,“还有些我记不太清了。”
“现在这世道,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有一时便过一时吧,七妹,爹,我觉得事到如今,如果我们还有余力的话,应该也稍帮衬村里人一二。”榆采彬突然接过了这个话题,他双唇紧抿着,那一双眉眼之中也泛上忧虑。
听榆采彬如此说,宗妙纹不由顿时感到讶异,向他望去了一眼。
“好啦,万一事态严重了,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她挤出一抹惨然的微笑,“五哥,你也别想着接济别人了,还是考虑一下咱们自己家吧,爹,我现在还有个主意。”
“唉!七妹,你也真是的,这么久以来你都心事重重的,又一直不跟我们商量。”榆采俊忍不住道,“我们还以为,你还念着那个奚云呢!”
榆大刚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榆采俊,他道:“别听采俊那小子瞎说话!不过你五哥说的没错,现如今谁也别想着独善其身,现在我们想度过难关,就只有互相帮衬。”
轻声叹了一口气,宗妙纹只得点点头。
吃过饭后,正当她收拾碗筷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因为被榆采俊打断了所以没说完……
万般无奈之下,趁榆大刚还没走远,宗妙纹跑了出去说了一下去城里卖书的事儿,可能会晚一点儿回来。
榆大刚怕她一个人走遇到什么麻烦,便就让她带溶儿一起去。
这是什么奇怪脑回路?
难道不应该是担心溶儿一个人在家不安全,然后让她带溶儿一起出门吗?
七娘现在也是十六岁在大梁这个时代也算是不小了,可溶儿才八岁,比她小一倍!宗妙纹迷惑地挠头,但还是应下了。
被奚云改写的参商记,可值一百文,而宗妙纹这一段时间日以继夜抄出来的三册成语典故,也可以定价在三百文左右。
实在不行也可以低价卖出去。
毕竟如今世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正当宗妙纹回去收拾自己手里仅有的几本书的时候,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巍巍地上门拜访,在七娘的记忆之中似乎也曾见过这位老妪。
只不过她毕竟不是七娘,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物。即使每一晚入梦之后宗妙纹都会让小抹茶给她放七娘的记忆片段。
老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有些局促不安。
宗妙纹和颜悦色地听这位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下去,也不动声色地将老妇人的忐忑看在眼里,不一会儿就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溶儿,你且等一会儿,我现在有点事儿要忙。过一会儿我们再出门。”
沉吟了一刻之后,宗妙纹便直截了当地做出了决定,语气温柔地哄着溶儿。
溶儿也相当乖巧地去一边坐下,温习所学的内容去了,手中执卷,他低眸扫视着自己手中的书,顿时心生不舍之意。
而宗妙纹自是没注意到此时他心情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