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立本
彩旗、鲜花、整队整队的军装,整个码头都被一种病态的狂热所笼罩着。一个接一个的立本士兵背着大包,扛着步枪,一批又一批地上船,在即将出发去往他们自认为神圣的战场之前,还不忘不断地向下面的人挥手致意;而那些送行的家人们,看着自己的父兄、丈夫、儿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都充满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似乎他们不是去作战,而是去旅游一样。这些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孩子们看起来都是那么天真无邪。然而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们却都变成了恶魔。
“尽你们的所能微笑吧,毕竟其中很多人,再也回不来了。”
在的运兵船旁边,一艘同样去往华国的客轮泊着,烟囱偶尔吐两口黑烟,等着出发的信号。舷梯边,一个穿着褐色风衣的青年按了扶了扶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提起皮箱走上船去。皮鞋在金属舷梯上噔噔作响,听起来格外的有力。
站在船头,听着汽笛“呜呜”作响,何默的心中百感交集。他的脑海里,仍旧是二十年前,自己在一个黑暗病房里的最后日子——作为一个高位截瘫的人,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对自己前途的憧憬,对他来说,能挺过每一天的手术,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那一天,在看完了姐姐给他演示的游戏《隐形守护者》之后,他的心中,泛起了无比的震撼。
然后,他许下了自己那一世最后一个愿望:如果我也是那些奋斗的先辈中的一员,那该有多好。
当晚,不知是哪位仁慈的护工,在插吸尘器时,不小心拔掉了他制氧机的插头。就这样,那个何默丢下了他原有的一切,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个只有两岁的小孩子。
当他费尽心思终于从大人的对话里了解到自己所在的时间时,他意识到——一切都还早,自己距离那个游戏里的故事发生,还有整整二十二年。
于是,他从能走路开始,就一直不停地锻炼、学习。他记得那部游戏里有无数的遗憾,如果自己想要弥补,仅任由现在的自己发展下去,是绝对没有任何弥补遗憾的机会的。所以,他认真学习,最终凭借着自己优异的成绩和家庭资产的大力支持,顺利地去立本学习——比肖途早了整整两年。
他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资金问题,毕竟,济仁大学的奖学金制度都是由自己的父亲设立的,自己又有好大一笔存款在银行生利息,没理由自己会突然没钱用。
忘了提一句,何默的父亲是上海滩有名的商人。可是,因为拒绝和立本人合作,在何默四岁的那年,被残忍的扔进了黄浦江,何默的母亲也因此悲愤过度而去世。由于自己的父亲同济仁大学的特殊关系,何默被委托给方汉州教授抚养,期间食宿费用自理。
没人知道何默得知这个消息时兴奋成什么样了:方敏!方敏啊!白月光!白月……咳咳,失态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何默知道这个道理,不提方敏,从小与肖途有许多接触甚至变得熟稔,为何默制定的许多针对肖途的计划省去了很多麻烦,比方说在拯救那个姓顾的小姑娘时……
当然,尽管他不具备无数穿越者大军所具备的金手指,但是,上一世身为一个病人在病床上对剧情的熟记成诵,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牌。这一点,何默非常有自信。
隐形守护者也许称不上神作,但是里面的人物绝对都是有血有肉的,如果可能的话,何默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岔子,但是他清楚,自己再能耐,也只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地守护每一个人。
只能尽量不留遗憾罢了。
“何大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半天了。”一个声音在何默背后响起,何默回头看去,正是肖途。
“船舱里闷,出来在甲板上吹吹风。”何默笑了笑,解释道。
“这样啊……那我陪您站一会儿。”肖途笑了笑,走过去站在何默身边,和他一起望向面前的大海。
何默望着他的侧脸,看着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青年,想到他不久之后将会带上面具,做一个不应有任何感情的隐形守护者,心中便已是百感交集。“肖途啊,回去以后,想先干点什么?”何默开口问道。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方老师吧。我在立本这几年,方老师一定担心了。”肖途说,他的眼里充满了惆怅。何默知道,他的心里装着的,一定不止方汉州,而是还有……
方敏啊……
何默抬起头,望了望墨蓝色的天空,应到:“也是,你就先去吧,我还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办。”
肖途转过头,望着何默,似乎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和自己一块回去,但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一直以来,何默给他的感觉总不外乎神秘,年少的眼睛里却总是有着成年人都不曾有的忧郁。对此他也习以为常,因此,才有现在及时住口的这一举动。他不知道,何默的这双眼睛,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任何一个人瘫痪在床,受人照顾若干年,总会有些万念俱灰的神情,这并不奇怪,穿越而来,别的没能一起过来,这古井无波的心态,和略带忧郁的神情倒是一样没落,这一点,连何默自己也没能意识到。
既来之,则安之。
他是这么想的。
肖途已经相信了他,那便相信吧,等到了上海,何默自有办法拖住他。
见方老师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至于第二步………
那才是他能够拯救其他人的关键。
夜色中,上海的灯塔仍不见踪影,但何默的心中,却早已激动不已,他对着这片已经阔别了四年之久的土地,在心里发出了呐喊——
上海滩,我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