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婷和她的女儿甘仄一下飞机,就由潘金镰、西门卿、潘盘山和侯志兵接上车。潘婷、甘仄、西门卿坐由潘金镰开的宝马车。潘盘山坐侯志兵开的西门卿新买的商务车。西门卿和潘婷、甘仄一见如故,一路上有说有笑,谈笑风生。约莫过了三个钟头到了赤螺坑。
潘婷这可是第三次回赤螺坑了。潘婷这次回来看到赤螺坑确实大变样,令她始料不及。柏油公路直通村里。一座水泥桥横跨赤螺溪两岸,小车可以直开到她的潘家老宅。潘婷惊讶地对众人说:“我才离开七八年,村里变化这么大。公路通了,程控电话有了,电视也有了,不敢想象。” 更令潘婷意想不到的是,公路、水泥桥是梁庆出资修筑和建造的。“梁潘祖祠”也是梁庆捐资修缮的。 潘婷执意要在祖祠前下车,其用意十分清楚,即便她不说大家也明白。她日思夜想的藏在这里的黄金被梁上君子偷去了。她为此寝食难安得了心病,和身病交加竟得了一场大病。潘婷要潘盘山、潘金镰一起下车陪同。她看到往日的“梁潘祖祠”旧貌换新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原先退色掉漆的梁栋都色彩一新,房脊翘角的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
脊梁的前侧画有“屋船”和“稻麦”,画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祖祠大门两侧的楹联“梁下大木可建屋造船以安居”、“潘入小田能种稻植麦够乐业”和门额上“梁潘祖祠”四个大字像新写的一样,白底蓝字格外醒目。她和所有人一块进入了祖祠。祠内上、下大厅、天井、过道干净清新、明亮,天井上有青翠的柏树、铁树、发财树等常青树,白芍花、桂花、三角梅等花卉的盆景。墙上原先有画家梁谷子的《荷谐图》、《羊羊喜》和女画家潘桃的《荷力图》、《喜羊羊》的彩瓷画,有脱落的已重新嵌裱,色彩鲜丽,栩栩如生,格外吸引人。大厅上的神龛内安放着梁潘两姓列祖列宗的神位牌,厅内庄严肃穆,气氛凝重,让人敬畏。 潘婷走出了祖祠后,绕祖祠走了一圈,见祖祠后的山坡上种满了桑树,这是梁庆种的。他说种桑即“众尚”,也叫“崇尚”,意思是要为众人着想,为众人做事;敬畏众人,崇尚众人,是做人的境界。 潘婷回到车旁,对黄金被盗一事只字不提,但内心很不平静。这个梁上君子偷了自己的黄金,潘金镰说这个梁君可以如数奉还黄金。可是他害得自己落了一身病,被他害惨了。
看他有三头六臂,能躲过判刑坐牢这一关? 梁庆捐资修筑的柏油公路和建造的水泥桥竣工后,举行了隆重的落成庆典仪式,但规模和热闹场面比“梁潘祖祠”重修圆满祭奠仪式逊色多了。“梁潘祖祠”重塑后,举行了规模空前的祭奠活动。活动的一切费用由梁庆捐献。梁庆认为自己夜间进入神殿凿脊檩偷黄金,惊扰了冥冥之中的幽灵游魂,感到不安。为赎罪,不仅重金重塑祖祠,连祭奠活动的费用一概承担,梁庆自认这是善举和积德。 祭奠活动,作醮三天。请来“溪峰潮剧团”的戏班子连演三天,热闹非凡。梁、潘两姓人家在祭奠之日把供奉在家中的祖宗神位牌虔诚地请进了祖祠内神龛里供奉。 梁庆也在祭奠之日把供奉在家中的父母神位牌从神龛中请下来,拭去尘埃,虔诚地小心翼翼地放入漆着红色的竹编织的提篮内,准备挑往祖祠。这时他发现神龛内还有一个神位牌,可是面上光白无文字记载。拿在手上觉得轻,比父亲梁彭祖、母亲蔡氏的神位牌轻得多,感到奇怪。于是拭去灰尘,卸下神位牌底座。
果然是个有夹层的空心木牌。内有一红纸,已退色,书云:“侯茶花之位,生卒不详,生有一子庆。”落款“梁彭祖。”他看后心中大惊,“一子庆”莫不是指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有“侯茶花”这个人,也没人告诉过自己是侯茶花所生的。这是何故?侯茶花何许人?会是自己的生母?父亲从未说过。父亲说自己的母亲是蔡氏,自己从幼时就叫蔡氏为妈妈。据自己所知,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识字会看书,不过是裹脚女人。父亲对她很尊重和爱慕。自己没有兄弟姐妹,难道蔡氏不孕不生,侯茶花生了自己后交由蔡氏抚养,然后就……梁庆不敢往坏处想。侯茶花生了自己后不知去向,下落不明?“生卒不详”作何解释?为何不知去向,下落不明?一连串的疑问令梁庆百思不得其解,心神不宁。自己的生母到底在哪?梁庆怀疑了自己的身世着实很痛苦。他确认自己不是蔡氏所生,那么父亲对己肯定有所隐瞒,不好也不愿启齿。梁庆自此多了一层心事,心中隐隐作痛,茶饭不思,时常噩梦,精神不振。他决定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寻着自己的母亲,哪怕是死了,也要知道身葬何处,“清明节”也好上坟烧炷香祭拜一番,以尽为子之情,以尽孝道,才不枉为人子。 “走,我们步行吧。”潘婷说。于是他们一行上了水泥桥,在桥上甘仄对潘盘山说:“盘山舅,这溪水怎么这么小,连鱼虾都不长了。”
“往年砍树当柴火,开荒种果,山被剥了一层皮。你看光秃秃的,水土流失呀。”潘盘山心痛地说着,停会又转说,“现在有一些家用了液化气,砍树烧柴做饭的少啦,用不了多少年月,山还归是青的。” 潘婷和甘仄由潘金镰、西门卿、潘盘山引路前行,侯志兵走在最后。过了桥上了一段坡道,来到了潘家祖厝。祖厝的门额上一块白底黑漆写着“潘宅”两个大字,大门两旁挂着写有“潘”字的大红灯笼。东、西厢房全都换椽添瓦,修葺一新,白墙青瓦。地面砖是原来的,上过桐油,锃亮如新。主厝二进一天井,收拾得干净、明亮、清新。后进楼房的客厅上,陈旧的檀木八仙桌椅重新油漆,亮如新置。整座“潘宅”整修后焕发光彩,成为赤螺坑一景。
潘婷把祖宅前前后后看个遍,重新回到客厅喝茶,说着话。看得出她心情很激动,父亲要保存祖业的遗愿算是实现了,了却她一桩心事。她对潘金镰、潘盘山说:“你们这样的张罗,使我很高兴,可是累了你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哈哈,这老宅的翻修和通往赤螺坑的柏油公路,还有这座桥,‘梁潘祖祠’都是我们村里的人,现在是大企业家梁庆捐造修缮的。”潘盘山说得眉飞色舞。 “梁庆是谁?”潘婷问。
“是金镰的岳父,卿儿的父亲。”侯志兵接着说。 “我爸爸本来也要到机场接您,临时有急事就没来。”西门卿说。 西门卿终于称呼梁庆为爸爸了。在这之前,父女一场争斗,差点把她的母亲西门妞击垮。 梁庆将公安局批准其撤回钱包被抢的报案立案侦查申请的信函交给西门卿后,由潘金镰撮合,在西门卿家,梁庆同西门妞母女见面。这一天梁庆像个罪犯一样由潘金镰带到西门卿居室。梁庆刚一坐下,西门卿冷不防从房间冲出来,拿起鸡毛掸子朝梁庆要打,被潘金镰制住了。“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冰释前嫌,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卿儿。” “金镰,就让她打吧,任她打、骂,我心里才会好受些。”梁庆哭丧着脸说。
“卿儿,来到家就是客人,不能无礼,我求你了。”西门妞劝着女儿说。 西门卿坐在母亲身边,哭起来。西门妞替她拭着泪水。 “梁庆,你二十多年来,一去没个踪影,做得太绝了。你是不知道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也不知道与你合作开发房子的女孩是你女儿。但是,你那个做法不说对你的女儿,就是对别人也是绝情绝义。孩子说你是利欲熏心,见利忘义,说你是无情无义的土霸王,一点都不过分。”
停了一会儿,西门妞接着说,“办事情,就不能公平、公道些吗?” “你造假账坑我,你逼我放弃合作,当众侮辱我是疯女,白菱扇我耳光。你说你配当一个长辈,配当一个父亲吗?!”西门卿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手叉着腰对他吼道,“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卿儿,你消消气,妈替你说,不行吗?用不着赶人家走。既然他来到我们家,说明他有诚意,有悔意,对吧?”西门妞含着泪水说。 “双妞,你不用劝,我来就是准备给她骂的,打的,心里会好受些。这么多年我欠你们的太多了。我负罪太久了,让她骂吧,如果卿儿不能消气,原谅我,我可以走,改日再来请罪。”梁庆动情了,竟然流下泪水。 “卿儿,宽恕他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一切都好了,不要再与他计较了,过度的气恼,会恼坏身子的。”潘金镰劝着说。 “不行,一想起我们母女的生活惨境,一忆起我童年的辛酸,一看到别人家孩子的笑颜,我就觉得低人一等。我奋斗啊、拼搏呀,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可被他坑了、害了,一下子把我的翅膀给打折了。他的良心给狗吃了。”西门卿连哭带骂,仍不肯饶过梁庆。 “卿儿,妈求你了,人家有悔心了,有悔意了,你不要再为难人家了。卿儿,我求你了。”西门妞哭着说着,竟然昏过去,斜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