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拒绝了他的求婚生气了,还是真的这两天忙得走不开。”西门卿已两天没见到潘金镰,无精打采的,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于是草草吃过早饭,上街散散心。她来到一间卖名牌服饰的名牌店,奇怪的是,相邻的是一间“名牌打折店”也卖同一品牌的服装,在她看来店里的名牌衣服是冒牌货。她走了出来,鬼使神差地来到图书城。她很少逛书店,顶多在路边的书亭、报摊或小地摊上买《知音》、《家庭医生》、《读者》、《少男少女》等杂志来看。她不知不觉脚已迈入了书城门内了,随着人流在琳琅满目、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的书架上浏览。在介绍本土作家新书的架位前停步,她一眼看去,就被戴大盖帽法官的封面吸引住了。一看书名《大盖帽审判长》,信手拿来看了目录和内容简介,觉得可以一看,拿了书交了款,出了书城,继续在街上溜达,不料遇到了辛福:“哎,辛公子,你怎么有空逛街?” “我哪是逛街,我是在找一个人。”辛福说。 “街上人这么多,人来人往的,怎么找?是你认识的?” “不认识,我见过一面。” “是男,还是女的?” “是女的。” “真有意思,什么年月了,还通街找不认识的女人。”
“你记得吗?前不久你和金镰到我家后,又去‘海市蜃楼’玩的那次。有个女的一直跟着我们。你们没注意,我是看到了,就是这个女人。”
“那你怎么还记住她?长得什么样?” “嗨,长得可美了,比你高出一个头,烫着发,像模特一样。” “那会是谁呢,你能讲得仔细一点吗?”
“鹅蛋脸,双眼皮,那天穿白色套装,十分可爱。” “你俩有没有打个照面?” “有,彼此照个面,她没怎么注意我。” “她开车,还是‘打的’?”
“那时她开辆橘黄色的日本‘三菱—蓝瑟’。” “莫非是她——梁白菱?天呀,她在跟踪盯梢。”西门卿心里一惊,打个寒战。 “你说是谁?” “我瞎猜的,你怎么要在这条街上找她?” “刚才我过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看见她时快时慢地走着,好像在找人。我穿过马路,想跟上她,可是转眼就不见了。” “莫非她是冲着自己来的,要找到自己的家,这个死对头。”西门卿心想,“你看中了她,被她迷了,还是有别的企图?” “我想接近她。在这一带我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胚子,实在可爱。我真想接近她。” “那你认真找找吧,我也帮不上忙。” “好的。”
西门卿边走边想,辛福也真是的,追寻一个打一照面的不认识的女人,不是疯了,也是怪得出奇。“唐伯虎点秋香”,唐伯虎还知道秋香在府里当丫鬟呢,真是怪人干怪事,瞎子点灯白费蜡。西门卿一转想,如果真的是跟踪潘金镰,那肯定是梁白菱。刚才在这一带出现,那就是在查找自己。梁白菱可能已闻到潘金镰在自己家过夜的味儿了,所以……她不再想下去。 她欲转身往家走,可是一想,不对,自己可能已被梁白菱盯上了。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如果往回走,正是梁白菱所想的,正中下怀。不能往回走,她想。于是她要了一辆“的士”,往“鸡鸣公司”方向走,在一处拐弯处,她下了车,换上一辆“的士”,朝“海市蜃楼”方向跑。下车后又换上一辆“的士”,往回走。心想,这回该把她甩开了。“解放前地下党引开敌人尾随也没这么折腾。”她心里嘀咕着。 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的。停了一会儿,从壁橱上取了瓶“柠檬果汁”,倒在茶几上的空杯就喝,边喝边取过刚买来的《大盖帽审判长》一书来看。她看完第一章《猴图》,看《目录》翻到书的第七章《轮奸》,又看目录翻开书看了《裸像》一章。
她看小说并不是从头看到尾,是选章择篇看。有时是看小说的开头和最后部分,她说这是她的习惯。喝完柠檬汁后,她合上书本,把它扔在茶几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和眼眶。看看书,心烦意躁的她,渐渐地静下来。她睁开眼,看到书的封面上是一位法官,是法院判案的人。她想,刚才看了一下书,也没看出啥名堂来,不知里面写的法官是怎样判案的。她背靠沙发,觉得压抑,郁闷无聊,又无事可做,出于好奇,于是又伸手把书拿过来,无意中翻到第175页第二十一章《众叛亲离》便读了起来。当她往下读了一段时,霎时心惊肉跳,全身冰凉,差点晕过去。自己抢钱,抢的是梁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睁大眼睛再看一遍。没错,是自己抢了梁庆的钱包,书上明明白白这样写着,抢钱时被人看见了,写上书了。她不敢再看下去合上书本。“辛君,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她默喊着。 心慌意乱的她不知怎么办好。那年西门卿刚在古唐街裁剪制作护袖卖,与辛福一来二往熟悉了。到他的住处不是现在的“辛公馆”的家,去了几趟,结识了他的妹妹辛君。都是无业之人,无话不谈。
尤其是辛君不像西门卿有妈妈的管束,无拘无束,放任自由。“咱们也到外面闯一闯,弄些钱。像你猫着腰一天到晚趴在缝纫机上,弄不到几个钱,趁现在年轻貌美,何不做点事?” “要做什么事?无非……” “不要误解,我没让你去做‘鸡’。” “那,我们做什么事搞钱?” “我们去骗。见腥就想沾的男人有的是,让他们上钩出钱,嘻嘻……我得手过几次。”辛君自我炫耀一番。 “这个我做不来。” “我哥上小学时,就用胶水涂在卖肉老板的抽屉上,粘住钱。等老板收摊时,他去取钱。一次可收百来元。我们动动脑子,肯定有收获。”
西门卿被说动了。“到哪里去?”她问。 “肯定不能在我们住的这一带,如果失手会带来麻烦的。” “那……” “哎,到你们老家那个县城,人家不认识咱们。我们去玩一玩,玩一天。” 于是她俩搭班车来到日照县城,大街小巷穿着忙要取猎物。三井巷口是个自由贸易集市。商店多,上街买东西的人多,还时常发生交通堵塞。她俩来到这里,随着人流入商店、出摊点,到小摊小贩问东问西,可目光朝人群扫。不一会儿,有个穿着西装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了。他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包,也在人群中穿行……于是出现了令西门卿毛骨悚然害怕读的小说中的一段文字:
一个穿着时髦服饰,另一个胶香乳束发上翘像戴着鸡冠的妙龄女郎,尾随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客商。她俩跟到繁华热闹的三井巷口时,其中个子稍高的女郎迎上蹭上客商,飞速抓起他的手往隆胸上按去。 “流氓,抓流氓呀。”她大声哭喊着。 霎时,围拢许多男女,连声叫喊:“不能让他走!”“抓住他!”“他流氓!”正在人们把他们围在街中央的当儿,另一位妙龄女郎紧挨着商客,飞速地从他腋下抽出黑包,穿巷而出。不料,她的抢包举动,被三楼上一位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退休干部、原工商局副局长瞧见。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后脖上一小块黑胎记却看得十分清楚。 当客商回过神来,发觉装有8万元的黑包已被偷走,怔住了。他飞速向公安局报案,并提供了线索。那时,他骂那女流氓,故意设局陷害。争吵中,他扭头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正好瞧见三楼有个戴眼镜的人,在晾衣服,不知怎么的那人开口大喊:“注意!包!抢包!”这个客商叫梁庆,是白至皓的丈夫,在外地承包一座小煤矿。今天他携带巨款回煤矿去,不料,遭到妙龄女郎的“撞炮抢劫”,也就是色劫。
西门卿心里嘣嘣直跳。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世上竟有这么巧的,抢了梁庆的钱,后来与他合作开发房地产。怪不得他暗地里使坏,暗中报复,步步逼近,要置自己于死地。要自己退出合伙,从中捞一把。不过,梁庆怎么知道是自己抢包呢?她又不太相信,再说,他怎么知道是自己和辛君抢了他的钱包?自己是疑心生暗鬼,自个把自个吓住。抢包的事,这书写的是事实。过了这么多年。当初是有人看见,不然怎么知道自己脖后有黑胎记?还好,公安局没破案没抓到人。想到抓人,她心怵胆怕。抢钱是要判刑劳改的。记得有一次自己问了潘金镰,偷钱要过多长时间才不用判刑,他说要看数额,数额大,太大了,就是过了十多年,也要判刑劳改。当时听了,心里就害怕极了。这件事埋在心里十多年了,一想起来,心里就隐隐作痛。像噩梦般老缠着,不知何时了却,心中才舒坦踏实。 “金镰,我实在对不住你。你三番五次求婚,都被我拒绝,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是有罪之人呀,不敢与你面对,不敢与你成婚。我害怕,害怕连累你。”西门卿流下悔恨的泪水,“没有这件事,该多好呀。”她一再叹息着。
“金镰,我真的爱你,你越是说不强求办理登记结婚,只要两心相悦就满足,我心里越就难受越难过,宛如刀割。” “你同意不办理结婚登记,但你说要设个宴席,邀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大家热闹一场,也被我推辞掉。你呢,不生气,不恼火,不埋怨,还是一往情深,令我寝食难安,你知道吗,金镰?” “我们俩结合是不可能的,永远也是不可能的,我怕玷污了你。我做不到你要求达到的那种女人。我有愧于你。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你,金镰。” 西门卿自言自语,一边流泪一边把手机里存着潘金镰的照片不停地翻看,还放在嘴上吻了吻。 她突然想起要把这件事告诉辛君,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也好商量怎么办。又一转想,书上毕竟是写写而已,也没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更没指名道姓,自己何苦来自我犯愁呢?过了这么多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忘了。公安局恐怕早就案沉箱底不管了。怕什么呢?犯什么愁呢?现在自己知道还是抢了死对头梁庆的钱。现在自己解除了与他合作开发商品房的合同,跟他没工作关系,没有瓜葛,无须相处。他管不了自己,没必要管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怕他了。他和自己一明一暗,各走各的,相安无事好了,不用犯愁。
她定了定神,想不让辛君知道的好,可又觉得不妥,犹豫了半天,还是向辛君透露的好,于是她挂了辛君的手机。 辛君起初也着实吓了一跳,问她是什么书上写的,在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书,有没有指名道姓。当辛君知道书上没指名是谁抢包的,她告诉西门卿:“怕什么?你的心只有针鼻大,见到风就是雨的。过了这么久,事情早过去了。”她要西门卿若不想在家乡创业,就来南宁。在这里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她说:“蒙牛集团的总裁牛根生曾在这里闯,成功了,创办蒙牛集团。”辛君还告诉西门卿,“我已是老总级别了,每月可拿六位数,正要组织新上的老总到海南、九寨沟旅游。” 西门卿心稍安,但还是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害怕公安警察找上门来,担心耽误了潘金镰的婚姻大事和前程,还担心会扰乱妈妈的生活……禁不住又流下泪水。 门开了,潘金镰开门进来了。他有西门卿居室的钥匙。他一进门看到西门卿双眼通红,疑惑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关在家里哭,出什么事了?”她摇摇头说:“被风吹了,眼涩。” 他拥抱着她,深情地说:“我不愿意看到你流泪,更不愿意你一个人独自流泪,要流泪在我面前流。”说完,用茶几上的面巾纸擦拭她的双眼。
她望着他,踮起脚跟,香唇送到他的嘴上:“我爱你,金镰。” “我知道的,我也爱着你。我们尽快结婚吧。” “金镰,我们不合适!” “你又来了。” “我做不到你要求达到的女人。” “你都达到了,你是最优秀的,是我最理想的老婆。” “你看这本书。”西门卿在瞬间做出一个不愿做出又必须做出的违背自己意愿的决定,把拦在她俩中间的婚姻障碍抖落出来,企望潘金镰对自己失去信心,冷漠、远离、抛弃自己,于是含着泪说了话,把沙发上的《大盖帽审判长》顺手拿起来递给他。 潘金镰坐在沙发上,读着西门卿叠起的该书第175页,当他读到“梁庆”名字时,他一脸木讷严肃,读完了嘴里还念着“梁庆”两个字。 “抢梁庆的两人是谁,难道是你吗?” 她没做声,点了点头。 “还一个是谁?” “是辛君。” 后脖有黑胎记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她了。潘金镰心想,为何她后脖刺青黑蝴蝶,为什么大热天还要穿有帽的T恤短衫,自己第一次坐她的车,不让坐在她后面的位置。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不用任何解释了,原来她…… 潘金镰还没看过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