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菱一连好几天没碰见潘金镰的面,心里空落落的,失落感不时袭来,于是主动到潘金镰办公室找,门锁着。打手机,是盲音。想想近段来,自己和潘金镰的摩擦不断,预感二人的感情出现了危机。自己当众扇了西门卿,未见过潘金镰发那么大的火。不知是舍不得西门卿被自己扇了耳光,还是对自己的一时鲁莽他异常反感呢?或是两者兼有之。打西门卿出于无奈何,秉承父亲的旨意,不得已而为之。为父亲着想,也为自己的利益算计,潘金镰应该会理解的。自己得找个机会跟他说个清楚,取得他的谅解,消除嫌隙,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可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着。自己30岁了,谈了马拉松式的恋爱,耽误自己不少青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一时理不出头绪来。自负的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弱点的,清高的人总是看到别人的不是,有人这样说。 办公室里,梁庆独自一人在想事。梁庆要逼走西门卿的事闹得整个公司沸沸扬扬。员工们虽当面不说,背后闲话不少。这一点梁庆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认为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不是当初。如今楼市红火,楼花价位攀升,出现从未有过的好势头。
“谷仑小区”资金到位,速度飞快,七天一层高楼,创造了“谷仑速度”。到“联丰嘉园”认购楼房的客户天天都挤满了售楼部。清理古唐街旧城场地十分顺利,看到这个火热场面,梁庆心里热乎乎的。如果把“联丰嘉园”收回为公司独资开发,利润更丰。梁庆想到这里,巴不得现在就让西门卿滚蛋。又一想,要让西门卿抽走资金,圆满解决这件事,只有潘金镰,非他莫属。这小子还操着自己的案子的关键,不能把他逼急了。前几天自己的言辞是有些偏激,多少伤害了他。于是梁庆想要跟他谈谈,沟通沟通。欲起身,手机响了,是潘金镰打来的。他告诉梁庆,西门卿要打官司,律师都请好了,过一两天,她准备把诉状递到法院。她请教了法官,不怕执行难。查封扣押一幢楼房进行拍卖或变卖不用吹灰之力,就把执行标的款敲定。梁庆听完电话,脸色一沉,这个臭婊子来玩真的了,如何是好?还是让潘金镰出主意想办法。他反问:“金镰,你现在在哪里?你回来吧,我有事商量。” “我在办公室,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还是我上去吧。”这一次也是第一次,梁庆屈尊降贵走上潘金镰在四楼的办公室。他推开潘金镰的办公室门。“有几天没见你了,忙什么呢?”梁庆问。
“还不是忙着赶材料,为平反您的案子。”潘金镰有意将对方的军。
“不好意思,让你操心费神。”
“梁总,今天怎的这么客气。”
“不说别的,刚才你在电话中所说的西门卿要打官司的事怎么办好,你想想办法。既能让西门卿抽走资金,又不伤了和气,也不要打官司。” “这恐怕很难,西门卿执意要跟您争高低,争口气。”潘金镰有意捉弄梁庆,卖关子说。 “你俩走得近,好说话,谈得拢。谈谈看,她不打官司,又放弃合作,需要什么条件?” “打了官司,您支付了违约金后,合作开发的合同要继续履行,这是可以预知的法律后果。” “这个我清楚。” “至于案件执行,您有那么多楼房。执行判决书的判决像法官说的不用吹灰之力。”潘金镰把利害关系一再挑明。 “这个我也清楚。看你有什么好办法,来扭转这个对我来说是被动的局面。” 潘金镰此时听出梁庆有难言的苦衷,于是口气平和地说:“您想逼走西门卿,骂她是‘疯’女,当众还打了她,人家恐怕不会放过您。再说您在员工面前丢了脸不说,还落个骂名,骂您是‘土霸王’。总有一天,人心散尽,您会成为孤家寡人。”潘金镰借此教训这个“土霸王”。
“有些事是迫不得已的。”梁庆自知理亏但不失威地为己辩解。 “这样说吧,我把您几件事办妥后,我要离开公司的。” “不!不!我希望你这句话不是真的。现在公司的局势非常好。房地产开发方兴未艾,楼市一路看好,对你对我是十分难得的好机会。你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不消说房子你会有,还会有更多的利益。” “不说这个了,以我跟西门卿的接触看,这一场风波,弄得她心灰意冷了。她也想放弃合作,另辟蹊径,但您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梁庆认为有了眉目,心中窃喜。 “她没说,我不清楚。”潘金镰剪断话题,让对方自己考虑考虑,做出有利于西门卿的决定。 “这,请你必须找她深入谈谈。” “这个可以,但要缓一些日子。我得抓紧把您的案子材料弄好,过几天得去一趟法院。” 梁庆刚回到办公室,梁白菱耷拉着头推门进来,说:“爸,金镰怀有二心了。为了您的计划,我把他给得罪了,怎么办,您要出面跟他谈谈。”
“一个女孩子同他谈恋爱拴不住他的心,来找我有何用?我还留不住他的心呢,他说过一阵子要离开公司。” 听了这句话,梁白菱竟伤心“呜呜”地哭泣起来。 日照县法院审监庭程文源庭长,一上班就觉得无事可做。审监庭是负责案件再审的,一年摊不上一两件,很是轻闲。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他喜欢舞文弄墨。论文、小言论、小小说、散文、作诗填词什么的,都试着写,试着弄。不少文章发表在法学刊物上,散文诗歌在报刊上也露脸。他的小小说《未婚夫》发表在《人民法院报》后被《读者》转刊,引起不小的轰动。今天他整理抽屉,找出一本他就读厦门大学时用的笔记本。他部队转业后,参加全国成人高考,五门课程获得全市总分第一名,被厦门大学法律系录取,脱产读二年法律专业。在笔记本中夹着一张大学时全班同学的毕业照。在照片后面有一首长诗。他想起来了,是自己在大学第一学期一次班周末晚会上,准备朗读的散文诗。他回忆当时同学们争先恐后上台表演节目,自己让着让着就把诗稿塞进了口袋。今天读来,觉得写得还可以,自我欣赏着、陶醉着,“要是今天恐怕是写不出来
口罗
。”
“报告!”潘金镰喊了一声,就进了门。程文源转头一看说:“你这家伙,现在才来!再过一个半月我就要闭门谢客,搞年终总结了。”
“新证据弄不到手,来了也没用,白搭。”潘金镰说着走到他跟前。 “你来看,这首诗写得怎么样?”潘金镰接过程文源递给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翻过去读着: 〓〓〓读校园青山
校园的山满目苍翠郁郁葱葱, 绿,一点点,一片片,一团团,一簇簇; 青翠欲滴,流光溢彩。 是绿的世界,绿的海洋; 绿的波澜,绿的浪峰。 ——是生命的象征! ——是活力的表现! ——是青春的讴歌! 她是! 她的确是, ——我们心底中埋得很深很深 〓〓朦朦胧胧的“什么”的揭示。 ——是“什么”的回答! 〓〓是“什么”的复合! ——是“什么”实在! 〓〓是“什么”的谜底! 逝去的岁月难回返, 可是, 求知的欲望不随时光流逝而消减。 它终于来到现实世界。 步入崎岖的山径, 回到青山的怀抱。 似婴孩吮吸母乳还依偎着, 像晚归的女儿伸开双臂快步迎上。 尊敬,眷恋 倾尽一腔似海深的爱。 青山, 以特有的爱反馈。 一次次喷射火星, 点燃智慧的火花。
馈以一身强健的体魄, 把知识的阶梯登攀。 赠一把木桨, 在知识的海洋飞桨荡舟。 探迷宫取珍宝, 她要塑“老三届”的一代。 山不在高,出“材”成名。 年复年,日复日, “成才”知多少? 遐迩传闻,内外慕名。 吾辈欣逢于此, 求知于这, 何等自豪荣幸, 何等神采。 那一天, 采撷珍宝, 定向陪我们二年寒窗的青山捧上。 那时, 用不着热烈的拥抱, 叩谢, 致以深情的鞠躬。 潘金镰读完,喝了一口自带的矿泉水,笑着说:“您不用问是谁写的,这出之于您的手。” “何以见得?” “诗中那股味,是您身上特有的,重情重义重知识。” “这诗意呢?” “那还用问,求知欲太强了,太浓了。”潘金镰停了一会儿接着问,“老家伙,不会只有这一首吧?” “倒还有几首,都觉得不满意。你看这首五言《偶得》,你看怎么样?”程文源指给他看并读着:
大海衔日归, 清风吹我睡。 攀阶拾级苦, 还向书声醉。
“好!不错,书山无路勤为径,求知识您是下苦功了。”潘金镰深情地说。 “还是‘业大’的高才生厉害。”程文源没有恶意地恭维。 “哎,老家伙,您还是诗人呢,在您当法官期间不会没有诗吧?” “有倒有,发表十多首,有省级刊物发表的。”程文源拉开抽屉拿出发表的几首诗稿复印件给潘金镰。 潘金镰接过一沓诗稿抽出一页《读懂你自己法官》读起来:
读懂你自己法官
被读者终得读懂自己 一个不怕寂寞的永恒话题 熟悉别人才看清自己 读懂自己就贴近真理 法官,像一部书 被翻阅,捧读 被圈点,画杠 痕迹斑斓 打上的“!”“?” 宛如五线谱 被读者莫过于自读 敞开属于自己的一页页 包括读过的、正读的和未读的 成绩、功劳仅是一帧插图 已成了过去 未读和难读的章节 更须笃慎潜心苦解 岂敢丝毫疏忽大意 因为陌生的字形、符号 或许 ——黄金屋 ——颜如玉 ——黍千钟 或许 ——樊篱 ——陷阱 读懂自己无异于自我透视 铮铮骨骼 不构筑瞬间彩虹 做永立于世界浩荡正气的一柱
“怎么样,有什么感受?”程文源问。 “有味道,一般人认识自己难,法官认识自己更难。”潘金镰说罢,又抽出一页读着:
天平的情怀
我也有情,
一样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我也有家, 一样儿女情长多少忧愁多少牵挂; 我也有梦, 一样醉迷痴恋蓝天大海彩虹晚霞。 噢—— 清贫法官情愫不清淡, 年年风雨岁岁醇浓。 无须粉饰的砝码, 分辨迷离的真假。 深邃容不下自己的家, 执著却把柔情淡化。 让雨的梦同太阳对话, 永恒公正昭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