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说欺善怕恶,也讲人善被人欺,这不是善良的人没本事,没手段,没背景,而是因为善良的人有底线。
当有些事做了会损害他人,善良的人宁可自己吃亏也不去做。有些手段用了能达到目的,但太下作的话,善良的人也不会用。
这次的事情,论武力值,十个胡青柏也不够陈杨一个人打,但靳彪宁可得罪陈杨,也不愿得罪胡青柏,为什么?
还不是陈杨最多骂他打他,却奈何不得他。
陈杨一把推开靳彪,继续装肉。
“你要损我的利益,去向胡青柏低头,我告诉你,做不到。我今天要是不能出摊,就去砸了胡青柏的摊子,然后跟他说,是你告诉我,他不让你卖好肉给我,我对你下不了手,只能对他下手,你说,胡青柏事后不敢找我麻烦,他会拿谁出气?”
“啊,你不能这样,陈杨兄弟,老哥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你不能害我啊。”
合作了一段时间,陈杨一直以为靳彪是个典型的老兵,讲诚信,重义气,所以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几乎成为好友。
看他此刻小人戚戚的样子,不知道是失望,心痛,还是鄙夷。
所谓日久见人心,是因为时间长了,总有些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平淡中掩盖的真相暴露出来。
有些人越见真情,有些人相见两厌。
陈杨装完肉,双手提着,对靳彪说道:“靳大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这样龌蹉的事情,我做不来,只是提醒你,不要把好人逼急了。”
靳彪本性不坏,只是被社会打磨了棱角,被家庭捆上了枷锁。
“还有,胡青柏这种人,欺软怕硬,得让他知道,欺负咱们的代价。咱们在部队学了一身本领,为的是什么?保家卫国,保家还在卫国之前啊。”
靳彪听了,呆愣半晌,是啊,他退伍后结婚生子,以前的血性慢慢变成了惰性,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会让胡青柏揉捏。
如果他挥起了一双铁拳,让胡青柏知道,想从他这里占便宜,就要付出代价,只要胡青柏不傻,就不会再来找麻烦。
“陈杨兄弟,哥哥想错了,以后你还来我这拿肉,我什么价格进的货,一分钱不加地给你。”
“那不用,咱们还是老价格,说实话,我烧烤摊生意这么好,还是你的羊肉功劳大。”
陈杨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见靳彪确实有悔意,也不深究。
以后羊肉还在在他这里买,毕竟品质有保证,要像以前那样,差点成为好朋友,却是需要再经历时间考验。
任何事物都是如此,要弥合裂缝,需要的时间比新造一个还要久。
陈杨手提一百斤羊肉,虽不轻松,却也不吃力。
他的力气确实比陈理修复他身体前要强。
回到杨大妈菜摊的时候,老太太居然还剩一小截黄瓜,时不时小小咬一口品味。
“大妈,这一根黄瓜还没吃完呢,我家那俩小家伙,可是几口一根,啃得那叫一个快。”
杨大妈跺脚,抬头,斜眼。
“去,你个害人不浅的小子。哎,要是我家的黄瓜,真是这个味道,那该多好?”
老太太到底是惦记着陈杨说的秘方,这黄瓜味道太好,要是真的种出这样的黄瓜卖,那真是家里多了个聚宝盆。
“哈哈,杨大妈,我哄谁也不能哄你。”
“你就跟大妈交个底,什么秘方能种出这么好吃的黄瓜?”
“其实就是新得了些肥料,有些神奇的作用,不光是黄光,各种蔬菜都能改良味道,还能长得更快,就是量有点少,至少现在每天只有两公斤左右。”
“什么肥料啊,不会是你部队里研发的新科技吧?你给我用会不会违反纪律?”
老太太虽然有点小市民的贪心,但良心是好的,第一反应不是让陈杨多搞一点,反而担心陈杨但干系。
“不是部队的,哪来的您老就别担心,等回头我给您带过来,别看只有两公斤,这肥料用量省,也能给两三分地施肥了。”
早上出来的时候,陈理跟陈杨说了,他昨天晚上的用法,实在有点浪费。这种肥料时效长,用量省,他昨天用掉的一公斤,足可以给近百平米施肥。
老太太心里欢喜,又怕隔墙有耳,被市场里别人给听了去,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靳大个子有没有给你找麻烦,他这人太顾家,胆子都变小了,被胡青柏一吓,肯定扛不住。”
不得不说老人家经的事多了,眼睛是真毒。
但陈杨不想坏了靳彪的名声:“哪有的事,靳彪也是当兵出身,这点担当还是有的,看,这不是跟以前一样的羊肉吗。”
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杨,人老成精,陈杨以前可是叫靳彪靳哥,今天直呼名字,可想而知中间有事。
老太太不点破,陈杨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称呼,就把机密泄了。
“得了,赶紧拿上你的菜,回去陪俩小猴子吧。”
陈杨一手羊肉,一手蔬菜,总的分量足有一百七八十斤,却看起来还有余力。
老太太啧啧称奇:“这小子,真有劲。”
猛地,老太太意识到什么,眼光下移,盯着陈杨的腿脚看了很久,这才“哎哟”一声,“陈小子,你腿好了?”
就在陈杨告别老太太的时候,胡青柏的别墅里聚集了七八个小混混。
“大哥,靳彪那小子后悔了,还是把好羊肉卖给陈杨了。”
一个昨天没出现过的小混混飞奔进来,没到客厅就大声呼喊着。
“你没看错?靳彪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吧?”
“真真的,我亲耳听见陈杨跟卖菜的老太婆说的,他袋子里的肉我也看到了,真的是新鲜的好羊肉。”
胡青柏狞笑两声:“嘿嘿,这东湖市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么多人不怕麻烦,非要跟我作对。”
“走,跟我去会会靳老板,看陈杨给他吃了什么定心丸,居然突然转性了。”
当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赶到靳彪的肉铺时,靳彪刚把最后一个大单的客户送走。
从陈杨带着新鲜羊肉走的时候,靳彪就预料到胡青柏肯定不会甘心,以胡青柏的为人,又怎么会不留个眼线在这里盯着。
当下,他也不着慌,在胡青柏一伙人快到的时候,刷地拉下卷帘门,翻身面对众混混,久违的豪情回到他身上,想象着陈杨的样子,像回到军营一样,身姿笔直,肃容厉色。
“哟,靳老板这横刀立马的,是欢迎客人的态度吗?”
“横刀立马?”靳彪回味着这四个字,“哈哈哈,胡老板说的好,今天靳某是想横刀立马一回试试。”
兴师问罪自有手下打头阵,胡青柳无需吩咐,把众而出,手指着靳彪的鼻子:“靳彪,大清早你怎么答应的,怎么,你这说话跟放屁一样,还是故意和我们作对。”
靳彪挥掌拍落胡青柳的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我靳彪糊涂了一回,幸好陈杨点醒了我,胡青柏,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我接不接得住。”
胡青柏拉回胡青柳,肥壮的脑袋歪过来,斜着脸从下往上看着靳彪:“靳老板,你是聪明人,怎么被陈杨这憨货带傻了呢?你有家,有业,总不想总有这意外,那意外的吧?”
靳彪仰天大笑,配合他魁梧的身躯,豪态毕现:“哈哈哈,胡老板这是威胁我吗?我的店铺大多熟客,我就是关了店铺,送货上门一样做生意,倒是胡老板做吃食生意的,要是每天晚上我去往你摊位上一站,又哭又笑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客人来吃烧烤。”
“那你不怕你家里人……”
“住口,我老婆,我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你敢让他们有一根汗毛的伤害。”说着,靳彪觑着眼睛,从胡青柏身上开始,横扫了在场的每个混混一眼;“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胡青柏眼角跳动,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小时前,还胆小如鼠的一个人,突然脱胎换骨一般。
他却不知道,这本就是男儿血性,只是被社会的尘埃掩埋,只要有人清扫干净,露出本真,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靳老板好汉,咱们走。”
一伙人如潮涌一般地来,又如潮落一般地走。
靳彪看着胡青柏气急败坏地退走,胸中块垒尽去,笑得越发畅快。
菜市场与他相熟的人仿佛看见陌生人,又不得不佩服他今天的表现,纷纷上前称赞他是好汉。
靳彪却想起了一个永远站得笔直的身影:“陈杨,你才是真的好汉,这个社会,有你这样的人真好啊。”
此刻陈杨已经骑车到家,把食材都放进冷柜,见两小和陈理正玩得高兴,心里的一点阴郁都抛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