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时节,暑气渐止,秋气渐肃。
流萤峰前山依旧是不变的舒适春季,后山则随同世间四季而变。
清晨时分,计殊来到后山,抬头望着面前百丈高的直耸山峰,山峰朝阳的一面每隔一丈,便设有一座高台,高台之间直上直下,并无山路相连,计殊熟练的攀爬而上,来到第一丈高台。
迎着朝升的太阳,阵阵烈风扑面而来,狂暴冷冽的山风如刀锋般刺透血肉,深入骨髓。
他忍受着剧痛,暗自调息,运转起大师兄赵柴传授的太玄道法,七候道决第一候,体内气息流转,冷痛二意渐缓,计殊向前踏出一步,挺直身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今日是他第一次,站稳身形,不用再背靠崖臂,苦苦支撑。
此刻距离计殊拜师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来,赵柴悉心教授计殊,夜晚两人共同盘膝吐息,修习太玄道法,晨起后,便一同来到此地迎风受击,每日卯辰两个时辰,在此修习。
巳时与午时则在小道观的偏殿处,跟随各位师姐学习文人八雅。
未申之时在小道观旁的流萤瀑下坐瀑受击,酉戌两个时辰在小道观前后林间捕捉流萤,待到亥时之后便继续打坐修习道法。
这样很快计殊将自己经历的痛苦,渐渐转移到了专心修行一事,每天过的忙碌而又充实,无心他念。
辰时已过,计殊顶着烈风,轻轻的挥出一掌,身体微微颤抖两下,重新稳定身形。
赵柴自峰顶百丈台,御剑而下,正巧看到这一幕,他眼前一亮,单手法决一引,计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到赵柴驾驭的飞剑之上。
赵柴笑道:“小十五,今天大师兄带你去看看峰顶盛景。”
计殊低头看着脚下这把散发了厚重土黄色的宽剑,问道:“大师兄,这是你的灵宝吗?”
赵柴一手扶住计殊肩头,回答道:“是我下山机缘巧合得到一把灵剑,名叫木牛。”
赵柴御剑上升的速度并不快,他施法驱散开了身边爆裂的罡风。
计殊清楚的看到其余师兄师姐,每个人在高度不同丈台上迎风修习,或舞剑,或打拳,或静坐,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修习法门。
峰顶百丈台上空,罡风愈烈,缓缓上升的“木牛”一沉。
赵柴单手法决变换,说道:“小十五抓紧了!”
“木牛”剑尖翘起,计殊双手紧拉着赵柴,一声破空锐啸,“木牛”携带着两人笔直的冲向天际。
计殊眼见着身下的流萤峰越来越小,倏地眼前一白,两人穿入了白云当中,不等计殊感叹,眼前豁然开朗,头上是无垠的碧蓝天空,脚下是无痕的白云滚滚。
“木牛”灵剑速度不减,于天际中驰骋,与青天白云为伴,剑身上的计殊,心中豁然,御剑凌空,傲视九天,这是何等的仙家之姿!
计殊激动的问道:“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
赵柴微微一笑道:“等你到了百丈台的时候。”
计殊出神喃喃自语:“百丈台,剑凌空,御风行,目苍穹。”
——
正午时分,小道观偏殿内,计殊停下抚动的琴弦。
大师姐冯琴将一旁的书籍合上整理,一边摆放整齐一边说道:“小十五,琴瑟弦音,曲调缓可高山流水,急若千军奔雷,心境亦如此反复,可平可鸣,如何把握,是自己的选择。”
计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脚步声响起,赵柴提着食盒站在了偏殿门口:“来来来,开饭了。”
冯琴微微一笑,接过食盒,将饭菜摆放在腾出的桌案上,三荤两素,香气扑鼻。
计殊接过大师姐递过的碗筷,深吸一口气,口舌生津,感叹道:“这条鱼好香啊!”
冯琴略带疑惑的看向赵柴,问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你还特意去鹭洲峰清鹭师伯那边抓了条白鹭鱼回来。”
赵柴分别向冯琴和计殊的碗里夹了一筷鱼肉,笑眯眯地说道:“小十五,七候道决第一候练成了。”
正在嘴里扒饭的计殊听后一愣:“大师兄,真的吗?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冯琴恍然,随后抓住计殊手腕,一股令计殊温暖的气息,自体内流转一周后,消散无形。
“七候道决第一候凤初境,在于运气,引天地灵气入体,与天地一息,引气入体后,一气流转十八大周天,算初成,流转三十六大周天,算中成,而一气流转七十二大周天,则是大成。”冯琴收回计殊体内探查的灵息,松开计殊的手腕,继续道:“每个人资质不同,一气长短也不同,但根基越浑厚,对于后续更深层的境界修炼越有利。”
计殊专注的听着大师姐的话语。
“小十五,你已经可以运转七十二大周天了,可以修习七候道决第二候琴心境了。”
赵柴哈哈一笑:“吃饭,吃饭,边吃边说,琴儿,听师父说掌坐师伯的大弟子林昕师兄,号称千年一遇的修道天才,当初凤初境成时,也不过一气流转八十一大周天,咱们小十五也不比他差多少了。”
冯琴白了赵柴一眼道:“一气流转长短,决定了道法浑厚程度,虽说后续每升一境,一气流转大周天都会增加,但凤初境八十一周天,还真是世间罕有,当然小十五根骨真是奇佳,凤初境七十二周天,恐怕咱们宗门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十人,比咱们这些师兄师姐都要强太多了。”
计殊一头雾水,好奇的问道:“大师兄,我可以修习下一层功法了吗?”
赵柴爽快的应道:“当然!”
小道观以东三里,孤零零的巨大山石突兀的矗立此处,山石高约六十余丈,上下等宽十丈左右,厚亦有十丈,石顶状若剑尖,整颗巨石形似无柄利剑,直指苍穹。
剑状巨石剑尖处,股股水流不断涌出,顺着剑石之身直泄而下,在巨石下是一汪不浅不深的清潭,每到夜晚,潭水莹莹,好似碧绿水晶。
剑石,瀑布,碧潭,组成了流萤峰独有的奇景,这便是流萤瀑。
瀑布下,一块湿润滑腻的石块高出小潭半丈,裸露在外的石头刚好能容下一人。
“噗通”一道瘦小的身影刚刚爬上半丈高的石头,瀑布巨大的冲击就将这瘦小的身躯,冲击进了潭水里,荡漾起道道波纹。
一身藏青色道袍的英俊男子突然出现在潭边,看着冲进潭水的人影,露出头来,再次向着石头爬去,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攀爬,掉落。
英俊男子也不出声,站在潭边默默的观察着那道身影,直到一个时辰后那瘦小身影终于蹲伏于石头之上,坚持了五息,便再次被冲击进潭水中。
瘦小身影筋疲力尽,费劲气力的游向潭边,看到潭边的男子,神色拘谨,毕恭毕敬的叫了声:“师父。”
流光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说道:“我听柴儿说,你七候道决第一候已经大成,便来看看,一气流转七十二大周天没问题,不过还没到极限,小十五你接着练习第一候。”
瘦小身影就是午时坐瀑的计殊,他恭敬的点了点头。
嗖
赵柴背负木牛剑现身此地,同时他的双手持一把三尺长的木剑,递向流光子,说道:“师父,我把木剑取来了。”
流光子单手接过,对着计殊说道:“小十五,七候道决是法之根基,除法之外还有式,式与法相互契合,法贯通式,以式现法,便是术,今天为师教你一术,你且认真看,学到几分,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流光子褪去道袍,扔给赵柴,一个纵身飞跃至瀑布下的青石上,湍急的水流瞬间打湿了流光子的内衫,流光子木剑横挥,速度之快,剑生幻影,面前的瀑布被木剑直接斩断,直泄的水流出现了瞬间空白。
流光子动作不停,继而单手持木剑向上轻挥,断流的瀑布,逆流而上,一道六十丈的白色匹练,越过剑石顶端,冲天而上,流光子手中木剑脱手,紧随匹练,将虚浮天空的六十丈大水瀑,从中斩断,一分为二,化作两道水柱,坠落插入小潭中,道道波纹外扩,水柱与小潭融为一体,未激起一朵水花。
流光子牵引木剑回掌,再次纵身,衣衫飘飘的来到计殊面前,看着瞠目结舌的小十五,拍了拍他的头顶,说道:“师父未曾使用法力,只是用的七候道决的第一候,记住一气内行大周天,外游方寸间,等你气化游龙方寸天地之时,就是第一候练成之时。”
计殊回过神来,郑重得向师父点了点头。
流光子哈哈一笑,运转法力,周身白气冒出,内衫干透,一边穿戴藏青道袍,一边说到:“小十五,木剑给你了,以后持剑迎风击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