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拉皇城内。
“这雨下了多少天了?”美丽的女人站在窗边,伸手接了一捧水,有些忧虑地又倒下,收回手用手帕擦了擦。
“回殿下,自陛下征战两天后一直没停过。”跟女人差不多年纪的侍女长回答说。
蒙德拉国王亲征底格穆斯河下流的莱克亚多帝国后蒙德拉开始被阴云笼罩,每天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有几天还会打雷,连续两个月了,闹得帝国内各地的民众人心惶惶,连神庙里白发苍苍的老祭司都预测国王这场战争必败。但先前从未有人担心过,因为蒙德拉是天使庇护的国家,每场战争都会获得胜利。天使呢?从没有人见过,唯一带翅膀的是开国皇帝厄布各斯石像身前花丛中的蝴蝶。而这奇怪的说法正来自于这个近乎是神的皇帝,他的石像被冠以各种光辉形象,高高地立在帝国城中最大的神庙内。继国王亲征后,皇后每天都得听从老祭司的话去为神像献花,供奉。
皇后虔诚地扣紧双手,闭着眼睛:“请您保佑蒙德拉,保佑陛下……请您让天使带来令人欢快的消息。”她急切地想让国王从那令人厌恶的战场上回来。
“殿下!错了!错了!”老祭司脸色大变,匍匐在神像前,像是魔怔了般,“请您原谅,原谅殿下,她不是有意的!请宽恕……”
皇后显然被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几步,幸好侍女扶住了她,不然这一跤该多疼,她指着老祭司又急得说不清话。
此时,神像跟前的花丛中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所有人都怔住了,老祭司也抬起头睁大眼盯着花丛的方向。
比老祭司稍微年轻一点儿的祭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是弃婴,最近教会也总是接到被遗弃的婴儿,所以大家不要惊慌。”人们在底下议论着,皇后也好像把注意力转到婴儿身上。
“不,谁敢在神庙里遗弃婴儿?”刚刚伏在地上的老祭司否定地慢慢走到神像前,颤颤巍巍地抱起花丛中的婴儿,眼底满是惊喜,转过身来面向大家,皇后惊讶地捂住嘴,感到不可思议,神庙内一下子安静得只剩婴儿的哭声。
她有白嫩的皮肤,透着鲜红,充满生机,未长长的金色卷发贴在脸边,长长的睫毛,精致的小鼻子,被洁白的丝绸裹住身体,如果她能有一双小翅膀,那就是那只带来好消息的天使了。
“祭司说,她叫塞蒂雅,是神的宠儿。”皇后亲手为女婴穿上宽松的小袍子,慈爱地将她抱在怀中,“就是晨小时候的衣服,好像大了点,不过也很可爱呢,比那小子安静多了,香香的……其实我一直也想要一个小女儿……”
“殿下,可是大祭司他说……”侍女长看着皇后开心的样子,只得停住了。
塞蒂雅像是在回应她般,抬起被长袖子遮住的手晃了晃,睁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她,鼻头红红的,脸蛋透透的,与皇后浅赭色的眸子对视了会儿,突然眯成了一条缝,出小奶娃“咯咯”的笑声。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束阳光投进了皇后的寝宫,落在这个瓷娃娃的身上。“她眼眶中的眸子是世界上最澄澈的宝石,她的笑容是能治愈万物的灵药,她身上的香味令人着迷,她是帝国的宝贝……”
灿烂的阳光洒在蒙德拉的每一个角落,城中的人从阴冷的地方踏向大街,鲜花开遍整个蒙德拉,四处都生机盎然。城内欢呼声四起,大开城门,是国王,军队得胜归来,人们脸上都溢着笑容,挥舞着手中的物品,整个帝国充满了鲜花与祝福。
皇后站在最前面,抱着塞蒂雅,远地看着马上自己英勇明智的丈夫,眼泪顺着她美丽的脸蛋滑下。
“我可以去母亲身边吗?”小王子被侍女拉着,一脸渴望地看向正俯首行礼的侍女,“我可以骑父王的那匹马吗?和他一起,已经好久没有看见父王了。”
“殿下,现在不行,玛莱塔依殿下有重要的事要告诉陛下。”侍女耐心地回答,仍未抬起头。
小王子有些失落,又追问:“母亲怀里抱的是什么?”
侍女终于稍微抬了点头,看了一眼塞蒂雅,微笑着对小王说:“我亲爱的殿下,我听达琳亚说,那就是您的妹妹,帝国的公主殿下。”
“……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小王子并不乐意听到这个答案,开始调侃起来,也有些耐不住地想上前去看那个小婴儿。
“殿下,奴婢在一旁看到过小公主的样子……”侍女说到一半,开始笑了起来。
“莎莲娜!不要只说一半!”小王子又跳又急,尽量降低声音嚷着。
“您一定会喜欢上小公主的……”莎莲娜看见国王一队人马将至,就不说话了,仅保持着笑容,任这小子随意胡闹。
“祭司的看法呢?”国王还未脱下沉重的盔甲,用宽大的手轻轻将皇后怀里婴儿金发捋起几丝,又放下,叹了口气,“玛莱塔依,这几天辛苦你了,但这个婴儿还是听从祭司们的吧。”
“陛下……是她保佑您得胜归来,为什么不能把她留下来呢?”皇后将婴儿往怀里裹了裹,“臣妾想把她留下,当作我们的孩子,给晨作个伴。”
“金发碧眼……玛莱塔依你是被她迷住了!祭司说她能让蒙德拉走向昌盛,就能让蒙德拉万劫不复,把她关进厄布各斯的神庙或黑塔,让她成为蒙德拉的利刃才能解决问题!”国王上前想抢走塞蒂雅。
皇后往后退了几步,平常安静淑婉的她根本不会这样忤逆国王:“陛下!不行,一个小孩子又不会做什么,求您让我把她留在身边吧。”
“玛莱塔依!”国王恼了。
“陛下,求您了!”皇后拥住塞蒂雅伏在地上,侍女都被吓了一跳,站着不动,只有侍女长达琳亚上前扶皇后。
“……”国王看了也不忍心,他偏爱皇后。这个奇怪的婴儿才会害了她,害了蒙德拉,“玛莱塔依,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子,如果你真要留她下来,那就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哪儿都行……”国王让步了,也许不用小题大做,历来也没真正见过什么天使,蒙德拉还不是延续了这么久,真不知道这个荒唐的故事怎么会越传越广。
蒙德拉的神,第一任皇帝厄布各斯为她写下赞歌,称她是蒙德拉的宝贝,众神的恩赐。
可在众人看来,他只是夸大了事实,也许她并不漂亮,不聪明,是个笨拙的农妇。厄布各斯并不喜欢她,他们承认厄布各斯伟大的地位。颂扬他的英明和神通广大,但他绝对不爱那个他拼凑出来的假象,那或许只是他用来欺骗百姓仰慕和安定的棋子。不然为什么他一生娶了二十几个妻妾,有了十多个孩子?留给那个女人的只是几张纸书,没有一段关于她的故事,一个雕像,一幅画像。
但这些话却被广为流传,天使,女神……也许是厄布各斯情话技术太厉害了。
当然,一些人也知道一点点真相,比如蒙德拉的神是一个自私鬼……
三年后,穆格尼斯国王和玛莱塔依皇后死于外访途中,被周边穷不聊生的小国围剿杀害。
次年,皇太子拉塞尔·纳德伦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