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新鲜湿润,微微的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雨水顺着屋檐滴在门口的青石上,发出好听的滴答声。
地上有一滩因为屋顶漏雨积存的水渍,几扇风一吹就“嘎吱嘎吱”响的窗户被人用破布遮挡着,落满尘土的神像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屋里的人都在等着稻草上的人醒过来。
“昭华,昨夜你哥哥淋了那么大的雨,今天可不要发烧才好哦。”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一脸担忧地说道。
“徐奶奶,我还是去为阿昭兄弟请个大夫吧。这样一直昏睡,实在让人着急。”一位汉子说话间便准备出门。
“阿牛,你回来。”老妇人看了一眼昏睡着的人继续说道:“阿昭虽然如今昏睡着,但并没有发烧的迹象,况且,咱们也没有银钱去请大夫过来诊治,还是再等等吧。”
“唉……”那汉子眼眶微微发红说道:“阿昭兄弟昨日是为了我们采草药才淋了大雨,倘若阿昭兄弟真有什么好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昭华,不让阿昭兄弟担心。”
刚说完,便听见稻草上的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姐…哥哥醒了!”一直守在旁边的小奶娃娃惊喜的叫了一声,大家闻声赶紧凑过来。
只见那少年捏了捏眉心里,然后坐了起来。
“华儿……”叶昭歌有些迷茫的念道。
“哥哥……”奶娃娃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幅强忍着不哭的乖巧模样。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老妇人看着醒来的叶昭歌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拭了一下眼睛。
“阿昭兄弟,你终于醒了!这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一宿可把我们吓坏了,生怕你有个好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还感觉不舒服吗?”汉子显然激动坏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叶昭歌看着眼前的三人一脸困惑。
她当年和弟弟一路乔装成乞丐来到京城,饥肠辘辘时遇到同为乞丐的徐奶奶和钟阿牛,四个人在城外的破庙里相依为命。
后来钟阿牛为了救她,惨死在马蹄下,而徐奶奶被吓到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叶昭歌思及往事,痛苦的闭上双眼,哽咽道:“原来人死之前,果真会看到自己的过往……”
众人看到叶昭歌这幅悲痛的模样,面面相觑,不过是昏睡一夜,怎值得如此哀痛神伤。
“哥哥,你别这样,华儿怕。”奶娃娃扒着叶昭歌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脸贴上去,像极了寻求庇护的小兽。
弟弟的脸柔嫩而温热,手心传来丝丝的凉意,湿润而真实。
不对!
叶昭歌猛然睁开双眼。
她捧起弟弟的脸仔细端详。这张带有婴儿肥的小脸白嫩如玉,眼泪汪汪的双眼犹如两颗发光的星子,小鼻子泛着微红一抽一抽的,十分惹人怜爱。
可是这……不是弟弟的脸。
早年,华儿的脸因为被苏静婉姐弟追打时磕在了石头上,所以脸上有一道从眉心蜿蜒至左脸的五寸长疤痕……又怎么会是眼前这可爱的玉雪模样?
难道……
叶昭歌努力压制住自己因为紧张狂跳不止的心,问道:
“华儿,你如今几……几岁?”
奶娃娃水汪汪地眼睛里透出几分茫然,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问他的年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嗯……昨日过的生辰,今日昭华就是名副其实的五岁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到了叶昭歌的耳中,却犹如平地惊雷起,在叶昭歌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昭华如今才五岁!
五岁……
没错,昭华过五岁生辰那天,大家误食了徐奶奶采的毒蘑菇后腹痛不止,叶昭歌因为食用不多,症状较轻,一个人跑去乱坟岗采解毒催吐的石蒜,回来时因淋了大雨陷入了昏迷,一直到次日下午才醒过来。
叶昭歌狠狠掐了自己两把,胳膊上传来的尖锐清晰的疼痛让叶昭歌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叶昭歌一把抱住弟弟叶昭华,感受到弟弟的真实,眼泪夺眶而出。
上苍垂怜,天不负我。
“我回来了……华儿,我,我竟然回来了……”叶昭歌抱着弟弟哽咽道。
上一世,叶昭歌修养了一周的时间才和大家一起上街乞讨。就在她和弟弟刚要向商贩打听苏鸿的下落,一匹惊马却直直的朝她姐弟二人奔来,就在以为自己要丧命于马蹄之下时,钟阿牛推开了他们,自己却被惊马踩穿了肚子惨死街头,而徐奶奶惊吓过度,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而现在……两个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与她说话……
“好了阿昭,你莫再难过了。”徐奶奶走上前,慈爱地说道:“你昏睡了这么久,滴水未进,阿牛讨的粥还在瓦罐里温着,起来喝些罢。”
“阿昭兄弟,你不用动,我这就去给你端来。”钟阿牛一边说着一边去端火堆上的瓦罐。
叶昭歌回忆起苏静婉当时说过的话,当年的一切都是苏鸿和萧定南布的局。也就是说那匹惊马是早就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苏静婉搭救她们姐弟二人,思来想去,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她们被丞相府的探子盯上了。
叶昭歌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她要在丞相府探子发现他们之前离开这座破庙,给自己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