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儿时会觉得自己拥有的就是自己的一切,并且永不改变,会为了一颗糖果而快乐、愤怒、悲伤,甚至任人摆布;长大后才明白,重要的东西一直在变。有时,是糖果、玩具;有时,是家人、友人;最后只需要一片土地就足矣。这点张端颂深有体会,小时他的世界只有父亲,现在他拥有了许多,却因为父亲已不在身旁,失去了一种父亲教他的情感——悲伤。
假如当初师傅没有在张端颂绝望透顶之时救他,他的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不过没有假如,心跳起来了,于是便会暖和起来,暖和了,情感便又重现。
张端颂印象中第一次在父亲死后感到情感是在春节之时。
一个烟花飞上天空,飞了一段后在夜幕中炸开,散成了绚烂的火花,假如把夜幕看做一片平静的湖水,烟火就宛如水中绽放的莲花。它发出了令人不得不注意的声响:“砰!砰砰!”
一串爆竹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着整座村子。一群小儿围在爆竹旁边,虽然是他们点燃了它,可当爆炸时还是有些恐惧。
在这些喜庆的声音中,也不乏一些笑声。
这一切都被坐在小丘上的张端颂看在眼里。春节的声音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可怕的。在之前的春节,每当自己靠近烟火,父亲就会把自己拉开,于是这些东西便被端颂视为可怕的。后来才知道,父亲是怕自己遭到别人的欺负,小孩子很胡闹,要是看到平时不认识的张端颂,可能会把他视作年兽,朝他扔爆竹……唉,父亲都不在了,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端颂,看样子你是很想和他们一起放烟花啊。”师傅走过来,和张端颂一起看人间的春节景色。
“不是……”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孩子就是嘴硬,你看你,眼睛都瞪直了,要多羡慕有多羡慕!”
张端颂起身,向山脚走去:“没什么好看的,我走了!”
“喂!你要是真想玩,我给你买啊!”师傅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儿子。”张端颂回头看了师傅一眼,眼神不像是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我的弟子。”
“那你还教我符咒?”
“有何妨?我想教就教。长兄如父,长尊也一样。”
张端颂也是有自尊心的,还好师傅说的是“如父”,而不是“为父”,他才勉强停下脚步。
这个家伙让他师傅很头疼,人是自己救的,不报恩就算了,毕竟自己也没想着回报,但他的性格却让人觉得奇怪:他毫无表情,跟人亲近也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嘴巴对他来说基本上是失去了语言功能的。每次别人一见到张端颂,就要问他师傅。问他哪来的,问他几岁了,问他怎么看上去不开心。由于张端颂基本不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几岁。
但是这次,张端颂的话很多。师傅听出了玄机,这个小子心情一定有所不同。他一步一步走到张端颂背后,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对他说:“看样子你是真的对烟火没兴趣,那我送你个其他的礼物。”
张端颂想了想,觉得可能有意思,便转过身来。师傅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符咒,递给张端颂,说道:“用手夹住它,他会变成你最需要的东西。”
他照做了,一会儿之后,它变成了一幅卷起来的书法。
他打开书法,上面笔走龙蛇,这对于只看得懂几个数字的张端颂极不友好,并且这种书法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价值,是师傅自己写的也说不定。
“这不是我想要的。”端颂大失所望,把它扔到了地上。
师傅也不生气,他只是把书法纸捡起来,将上面的灰尘掸掸干净,对张端颂说:“需要的不一定是想要的。你最想要什么?”
他不说话,嘴巴禁闭着,两眼直直的望着漆黑的天空,好像期望着有什么东西飞过。
“我知道,是家人,对吧?可是……可是你没有家人了啊,对吧?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不能永远不交别的朋友。你看那些小孩子,多友好;再看看烟花和炮竹,他们燃烧的时候不是很美丽、很绚烂吗?”师傅尽量用温柔的语气来疏导他,“我这个东西变不出活人,也不是什么许愿机,其实它只能把我拥有的物品招到这儿来。要不……你再打开看看,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随着“唰”的一声,纸张又一下展开来,这回张端颂是抓住一头往外甩的,这才整个展开。它的长度和端颂的身高差不多,因此正好碰到地面。上面的字乱七八糟的,张端颂看不懂。在师傅念了一遍后,他又听不懂了。师傅只好对他解释:“这上面的东西估计与修仙有关,可是意思却很乱,可能是什么暗示吧。我也不需要,送你吧。”
“谢谢。”端颂木木地说道,但是眼神变了一些。
师傅的脸上流淌出了一些喜悦:“呀,你终于懂得感恩了!你是真的喜欢这个礼物吧?”
可端颂又回归到了沉默。他刚刚感受到了一些快乐,不仅是因为他人的关心,还因为心里觉得这幅书法在呼唤自己。
白驹过隙,一转眼九年过去了,这份礼物他依然珍藏着,他还记得师傅说过这个东西可能对自己有用。
一日他在伏案玩味这幅作品。其它的地方其实都好理解,就只有“半水半萧”、“空其江厢”与“心降花霖”令人难解。至于“松下道人”和“欤”,看样子是指松下道人是欤国的锻造大师。
其实,他早就看出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字谜,但平时却想不到往里面寻找玄机。
他发现可以以字形来解。第一个一半是“氵”,一半是“萧”,那便是“潇”,第二个是“空”指各少一部分,那就是“湘”,而“霖”就是“雨”,最后可以联想出一个地点:潇湘林雨花亭。
“松下道人编字谜的技术不行啊,不仅难度简单,而且不能放到话中去理解。”张端颂自言自语道。
身后传来了鞋底碰触地板的声音,张端颂心里知道是师傅来了,现在要把纸张藏起来,肯定来不及,不如压抑一些自己心中的兴奋,表现得自然一些,显得只是单纯的欣赏艺术作品。
“徒儿,你在想什么啊?”师傅探过头来问道。他现在已经很老了,两鬓花白,那白胡子垂到了张端颂的肩膀上。
“额,我,我在欣赏这个字体啊!”他赶忙解释,“你看这个笔画,多绝妙,多圆润!”
“不错,你小时候还欣赏不来呢,现在知道它的宝贵了”师傅对自己徒弟的进步很满意,不过他时刻不忘徒弟的功课,“可欣赏字体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啊。你怎么不去练习符咒?”
“今天休息一天嘛。”
“那好吧,你明天一定要——”
“师傅!”端颂实在没忍住,他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大喊,“松下道人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老了,你别吓我。”师傅直接被拍桌子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缓了一下后,他说,“我告诉你,松下道人最厉害的成就就是铸出了龙泉剑,有关这把剑的传闻很多,不过大多都是假的……龙泉剑在欤国灭国后就找不到了。”
端颂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是欤国后裔,松下道人是欤国人,书法里暗示了一个地点。他的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个难以抑制的联想:“所以说……”
“所以说什么?”
“啊,没什么。师傅,我去练功了。”张端颂马上跑到屋外去了。
之后,他常常趁着师傅不在,一个人去潇湘林寻找龙泉剑。经过几次尝试,他发现“雨花亭”是个迷惑项,最后在一个坟墓一样的地方找到了它。松下道人应该是为了吓走过路人,才造了个假坟墓,任谁看了都害怕,比如说途中遇到的那位公子。他说他叫辛华,一进入潇湘林就吸入了荏蓬花的花粉,动弹不得,好在有他提醒要屏住呼吸,才没有吃苦头。在假坟墓旁他们正好又遇到了一次,张端颂使劲浑身解数找理由,才拿走了变成木棍的龙泉剑。
之后他又发现,松下道人并不是只会藏字谜而已。
有时张端颂会研究研究剑与那张纸的关系。他之所以会觉得两者有所关联,是因为巧合实在太多了。先是剑与纸都到了自己的手里,再是二者都是松下道人的杰作,如果它们根本没有关联,那么如此多的巧合就变得没有意义,松下道人是自己的前辈同乡的自好感也会减少很多。
这方面的发现完全是一个巧合。张端颂有一个十分错误的习惯,那便是不愿整理收拾自己的物品。也就是说,他会把各种重要的物品与一堆垃圾放在一起。在平时,丢失的是一些高级的符咒,或是有助于自己学习的书籍。在有了松下道人的书发后,它便是需要寻找的对象。
有一天张端颂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龙泉剑的锋利程度。明明有一把宝剑握在手中,却从来没试着用过,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他的方案是:将一沓纸合在一起,形成一面有些厚度的纸盾,再拿龙泉剑刺穿它。这种方法有点傻,好像没有任何意义,谁叫他对剑术一窍不通呢?
张端颂兴致勃勃地准备着纸盾,在厚厚的纸盾中,夹着那幅书法。他不留余力将龙泉剑刺入这面盾,不料他没有高估剑的锋利程度,它直接将每张纸结结实实地刺穿了——包括书法。张端颂怀着有些得意的心情,一张一张地将被刺破的纸拿下来,没多久,就看到了他极其不想看到的一幕——龙泉剑刺穿了松下道人的书法,不仅是刺穿,口子还正好在正中间,而且还大的令人无法欣赏这幅书法。
“我在干什么?我不该把这张纸放在这里的!”
他还没来得及更多地责怪自己或是扇自己一巴掌,纸张上的楷书竟突然变得龙飞凤舞,不同笔画相互重合、分离、复制,变成了一篇新的作品。上面是这样写的:
又东北一百四十里,曰崃山。江水出焉,东流注于大江。其阳多黄金,其阴多……
还没看多少,字就消失了,纸张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张端颂看得目瞪口呆,自己活了十几年,这样子还是一辈子第一次见。这种法术绝非一般本领,看样子要想让这字能留住,得找到那座崃山。
端颂冷静了一会儿,崃山在二黄族地界与欤国旧址的交界处,要想告诉他人当初的故事,那个地方再有代入感不过。只不过要想去到那里,需要一些时间,肯定要离开师傅。可是离开师傅不能没有理由,而这个理由他暂时不想告诉别人,于是只能偷偷地走。久日之后,他的心里开始越来越“痒”,某一天心底的一碗水被打翻了,好奇心战胜了一切。那日中午,他便不辞而别,带上一些会对自己有所作用的物什,向崃山走去。
路不远,在途中住一晚便可以到达。一路上端颂也没与谁交谈,只不过是擦擦龙泉剑,看看松下道人的书法。这些东西要是变卖了,价值也不低,所以得防贼偷了去。并且他顺便找铁匠给龙泉剑做了个剑鞘。
经过一番周折,张端颂总算是站在了崃山前。他拿出书法,再将剑拔出来,深吸一口气,就是一刺。不知为何,剑穿透纸张的声响变得明快有力,像是鸣钟击磬一般,顷刻间,纸上便出现了之前看到过的崃山介绍。字数越来越多,已经超越了纸张本身,于是纸张化成了飞烟,只留下不断变化的字。很快,文字渐渐认不出来了,它们又在重组,变成了一幅描绘崃山风景的水墨画。在张端颂看呆的时候,画立马把他吸进去了。
一百七十年前,欤国还在,可是国家已笼罩在了战火中。
随着一团模糊的光影,张端颂出现在了欤国的崇山峻岭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张端颂心里充满了疑问与惊讶,松下道人不一般他明白,可这何止不一般?这可真够神的!竟然连情景重现都做得到,还能让人感到身临其境。
他赶紧打开手中的书法,其实不应该叫它书法,这算是卷轴了。上面这样写道:
又东北一百四十里,曰崃山。江水出焉,东流注于大江。其阳多黄金,其阴多糜、麈,其木多檀、柘,其草多薤、韭,多药,空夺。
这段话看上去残缺不全,像是从一段话里摘录出来的,比如“又东北一百四十里”是从哪里算起的?然后,“多药”和“空夺”也理解不了。不过暂且不管这些,首先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张端颂坐在一块石头上思考,不过思考着就欣赏起了周围的景色。一看他才发现,处了自己所处的山,其他的景物看上去都是水墨画。这也可以确定自自己并不是穿越,只是进入了卷轴的世界。
“沙沙”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张端颂站起来望向四周,看到一个戴着斗笠,身穿蓑笠,背着一个空箩筐的老者缓缓的走了过来。他心生一计:“这位老者背着箩筐却不装什么,感觉并不简单。就好像姜太公钓鱼不求鱼一般,他也有可能是在等我。再说老人爬山也不容易,要不就接着帮助他的由头,问一问他为何如此。”
“老伯伯啊。”张端颂殷勤地走上前去,“您爬山是不是有些吃力啊?需不需要我帮您一下?”
老者不语,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山上走去。
张端颂认为他可能是耳背,便对着他耳朵说:“老爷爷,这位爷爷,您听到了吗?”
老者扭头看向张端颂,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他的眼睛像乌龟的眼睛一样凸起,皮肤粗糙的像是沾染了泥沙的砂纸,他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十分苍老:“呵呵,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啊。这句话的背后一定有着很多端颂不知道的事情,问是问不了的,他只能反反复复的引起老者注意,试图让他肯与自己进行第二次连贯的对话。
张端颂想到,自己是通过卷轴进来的,拿着卷轴在他面前晃晃,他或许就搭理自己了。果然,老者看见了张端颂手中的卷轴后,他眼睛瞪大了些,打量了一会儿端颂,然后开口:“少年,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您知道这是哪吧?”他沉默了一下,试图礼貌一些,“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老者说话不是断断续续的了:“先让我看看你背上背的那只剑。”
张端颂把剑取出,交给老者。老者一边用手抚摸着下巴,一边在嘴中发出“啧啧”的声音,眼眶还渐渐的湿润、发红。看了很久,他对端颂说:“要知道我当时和你一样年轻——铸剑的时候,当然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老。”
“刚刚他说什么?他铸剑的时候与我一样年轻。看样子,他就是松下道人。”张端颂心中默默地推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者捋着自己短而花白的胡须,“我便是松下道人,你肯定以为我把自己困在了这张纸中,但其实并不全是这样,我只是在这个世界里造了另一个我……年轻人,老夫知道你的疑惑很多,既然你进入了这个世界,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松下道人老先生,或许您也是……首先,我想知道您在干何事。”
他回答道:“我正在攀爬崃山,以躲避人们的追捕——其实真正的我以经化为尘土了,不过这不重要。我的锻造技术和书法技艺很高超,这真不是自夸——”
“我知道,”张端颂打断了松下道人的长篇大论,“这把龙泉剑是您锻造的,这幅卷轴,不对是书法也是您书写的。”
松下道人微微一笑:“可我记得你在潇湘林中寻找龙泉剑时,还向一名叫辛华的少年说,这差不多是一张废纸。”
“这,这只是我随口一说而已,您应该也听得出来的!”张端颂赶紧向松下道人解释了一番,他没想到他连这都会知道。
“这我也不在意,也只是我随口一说而已。”松下道人狡黠地用张端颂的语言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在意才怪了!”张端颂心想。不过在下一秒他就想到,这点小心思也可能被松下道人听到了。
“有必要跟你说一下,那个人真名叫辛榭,是一名公子。”
“我知道,当我见到他时,就从他的服装中看出他的身份了。”
松下道人从袖口变出了一小杯热茶,小啜了一口,继续说:“假如那个国家能把我抓去,当个没实权还受监视的乌七八糟的所谓行政官,无数匠人与书法家都要涌入那边了,因此不少人都想抓我。我现在正在逃往崃山的隐居地点的路上。”
松下道人一边说,张端颂一边点头。
“在此之前,我的得意之作龙泉剑已经被我藏在潇湘林里了。你知道我逃往崃山,丢弃宝剑是因为什么吗?”
“当然知道,因为战乱嘛。”张端颂回答的很轻松,因为这是他逝去的父亲告诉他的,他自然不会忘。
松下道人不再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吃惊极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问道:“战乱?战乱!你是不是瞎猜的?”
“不是。”张端颂为了证明自己,又说,“我还能说出发起战争方是二黄族。这样您总信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对我说的,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你爸为什么要对你说这段歪史?”
“怎么是歪史呢?他说我是欤国后裔啊!”
松下道人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张端颂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他面前的景物在快速后退,他站在了虚空中,先是看到了卷轴中崃山的全貌,然后崃山所处的山脉也尽在眼前,最后甚至能看到卷轴的边缘,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内。很明显,张端颂不在卷轴内了,卷轴正在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直至无法看见分毫。他想抓住什么东西,可周围尽是无尽的虚空,坠落深渊的感受不断蔓延。就在张端颂惊慌失措之时,一切现实中的景物又回来了。原来方才只不过是出了卷轴而已。
张端颂惊魂未定,他用手压住上下乱跳的心脏。明明刚才惊险的过程只有几秒,却感觉无限的长。镇定了之后,他心想:“我说我是欤国后裔,他却把我赶了出来,没有道理啊!或许只是他太震惊了,亦或是需要准备些什么。不管怎么说,应该再进去看看!”
张端颂想把龙泉剑从剑鞘拔出来,可自己摸到的却是一团空气。他又向四周的地面寻找,但是地上除了卷轴什么都没有。
“剑,我,我的剑呢?”
这实在有点突然,他先在旁边一块巨大的可以当做坐凳的巨石上坐下,一点一点地让脑子冷却下来,他看了一会儿卷轴,慢慢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完了!那个糟老头可能把我的龙泉剑骗走了!我为什么要将这把那么重要的宝剑给他呢?那个老头子可能根本不是松下道人,他就是个骗子!”
张端颂拿起卷轴,注视着它,目光几乎要把它烧成灰烬。没想到它不仅会祝自己一臂之力,还会背叛自己!也许,把它撕成两半,龙泉剑就会从中掉出来。他不想再多思考,当机立断就拿起卷轴,又怒气冲冲地看了它(他)一眼,然后——
龙泉剑几乎是冲出来一般劈开薄薄的纸张,在张端颂反应过来之前,卷轴便又把他吸了进去。
“年轻人,冲动了吧?是不是想要把我千刀万剐?”松下道人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请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张端颂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问道。就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他经历了极其强烈的兴奋、恐惧、气愤、惊喜等情绪,搞得他不知是该哭该笑。
“不仅你能通过龙泉剑进来,我也能通过龙泉剑把外面的人召进来。”松下道人用他苍老的声音解释道,“还有,你刚刚出去了,是因为我的情绪出现了强烈的波动,我本来是想克制住的……
“对了,你说你是欤国后裔对吗?在你第一次将龙泉剑插入《山海九卷》时——”
“《山海九卷》?怎么叫这名字?”
“不要质疑我起名的水平!之所以以《山海经》来命名,是因为在你第一次将龙泉剑插入《山海九卷》时,上面出现的字全出自《山海经》。这里面有着九篇内容,其中就有有关欤国的。你是欤国后裔,相信这会对你更有意义——哦,对,把剑还你!”
松下道人把龙泉剑抛给了张端颂,随后咳嗽了一声,张端颂便又脱离了《山海九卷》。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正在俯瞰自己的雄伟崃山,地面上是龙泉剑与卷轴,还有一张纸条,这应该是松下道人的留言条,上面的内容是:“下次给我带酒来!”这真是令人糊涂!他说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松下道人,却完全以松下道人的口吻谈论,并且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也不是一个受控制的木偶人。但现在先不想那么多,夕阳正挂在崃山的半山腰,随时会掉落下去。
张端颂缓缓将剑插入剑鞘,把卷轴卷起来,然后便回身,向潇湘林的方向走去。
今天,这卷轴又突破了他想象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