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毒辣的阳光炙烤着稻田里每一个正在弯着腰忙活的农民们。
陆芭玖一路追着她妈妈跑出来,天上日头逼人,可是陆芭玖却一脸倔强地望着她的妈妈把她扔在这里后,愈走愈远的身影。
“妈妈!”陆芭玖冲着背影哭喊道:“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走!我要爸爸,你是个坏女人!我要见爸爸!”
陆芭玖的妈妈周兰萍听到陆芭玖在喊她,身子顿了一下,她不敢回头,她怕她回头了就狠不下心来把她丢在这里让陆芭玖的外公外婆照顾了。
她也不想的,只是这件事情终归是对陆芭玖的打击太大,她怕小玖无法接受。
“妈妈!呜呜呜”三岁的陆芭玖,第一次哭得满脸通红,全身颤抖,却依旧没能看见平时最爱惯着她的妈妈带她回去。
她被抛弃了。陆芭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等到外公将她寻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她呆呆地坐在田埂边,黑黄的泥土弄脏了她的粉纱裙,她也丝毫没放心上,若是平时在家里的话,她肯定会冲着爸爸撒娇说地上太脏,不想走,只想要爸爸抱了。
“小玖?”外公看了看她,伸出手说:“来,咱们回家吧。”
陆芭玖听见有人叫她,这才转过头来盯着他,看到他伸出来的手上都是做多了农活的老茧,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外公手上,轻轻点了点头。
外公看着她一脸泪痕,想说些什么逗她开心,却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惹哭她。
外公家是住在县里的,早些年的时候,他和外婆是在村里务农为生,可是在经历了老三娃子那件事情后,外婆就时常恍惚,农活方面也帮不了外公什么,外公考虑了很久,在老大和老二都不在家里住的情况下,没办法只好转卖了土地搬去了县里住,就是怕乡下有些长舌妇会闲着没事就说三道四的。
毕竟当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老大出去玩了,老二还小,刚学会爬,只有老三还尚在襁褓之中,就那么给老天爷夺了性命,得亏他们家是住村尾的,和村里人来往得也不勤快,不然那么大的一件事,可不得传透了方圆几里的好些个村子嘛!
当老二跑了之后,老大也去了省里生活后,看着自家老伴儿恍惚得愈发严重,无奈之下只能如此罢了。
换了住址的事情,外公没跟周兰萍商量,毕竟当年周兰萍和陆芭玖的爸爸陆振奇执意要在一起甚至因为得不到外公的支持而想出私奔的事情寒透了他的心。
这几年来,因为陆芭玖出生后,他们父女间的感情也得到了和缓。
若非必要,外公也不喜欢事事麻烦自己的儿女,毕竟他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想到他的儿女,他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也许他当年真的做错了吧。
周兰萍在送走陆芭玖后,来到了民政局门口,看见了陆振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当拿到了离婚证之后,周兰萍不由得感慨万千,第一次来的时候,心里是不情不愿的,再次来的时候,更多的是解脱。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是陆振奇开了口:“兰萍,我,小玖那孩子你来养吧,我爸妈你也知道的,他们不喜女孩。”
周兰萍闻言,抬起头看了陆振奇一眼,心中嗤笑着,当初还真是被他那张衣斯文败类的脸给骗了,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甚至还打算和他远走高飞,可结果却差强人意,因为自己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还为此伤了身子,再难怀孕,那陆振奇的母亲,就让还在坐月子的她整日里伺候着他们,甚至还在陆振奇耳边嚼根子。
周兰萍讽刺了一声:“别扯到小玖身上,你我心知肚明,我们离婚是因为你有了外遇。”
陆振奇嗫嚅了几声,最终还是沉默了,毕竟他确实背叛了周兰萍,还让那个女人为他生了个儿子,他明知道那次的醉酒并且在酒后和别的女人有了关系是他母亲的故意为之,可他还是任由母亲这般做了。
他不配爱周兰萍,因为在他心底,妻子虽然重要,可却永远比不上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的母亲,毕竟母亲只有一个,妻子却可以再娶,更何况,在母亲的言语诱导之下,确实从心底嫌弃这个不能给自己生儿子的周兰萍,害得自己因为她而日日受母亲的指责。
虽然如此,可陆芭玖毕竟也是他和周兰萍的第一个孩子,喜爱还是有些许的,只是若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他的话,他是极不愿意的。
周兰萍瞧着陆振奇的这副模样,气笑了,转过身去,不愿再与他交谈,只恨自己当年瞎了眼睛,和这种人在一起,可同时也是怨极了陆芭玖的外公周勇毅,如果当初他不把家里唯一的钱都砸给她哥哥周杰平读书后,她何曾会遇上这样子的男人?明明周杰平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不是学习的料子,自己成绩优异,却得不到重视,就因为周杰平是男的,可以为家里传宗接代,继承香火,自己平白被剥夺了读书的资格。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渴望读书的时候,周勇毅那副嘴脸,他直接拒绝了她的哀求,骂道:“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个什么出息,还不如随我回家种地,以后嫁到隔壁村里还能讨得人家公公婆婆的欢心。”
因为那段话,十八岁的周兰萍毅然而然踏上了去外省打工的道路,势必要混出点样子给周勇毅看。
那时候的周勇毅因为女儿不吭一声就跑了,气得是心窝子揪疼揪疼的,可也无能为力,只能把重心放在培养周杰平身上。
可谁曾想,烂泥就是烂泥,即便混了水泥进去,顺利扶上墙,可还是摆脱不了烂泥的根本。
是的,周杰平读了书也是敷衍了事,三本大学考不上,还是周勇毅花钱把他塞去当兵的,可没过多久又因为吃不了苦跑了回来做了逃兵,整日在家里又一事无成,被周勇毅撵去考了驾照后,就跑省里当了个货车司机,帮忙拉货。
周兰萍来到城里后,感受到城里夜晚灯红酒绿之景,内心震撼,这是她在乡下从未见到的。
乡下的夜晚,多是静谧而又漫长的,静下心来,甚至还能听见田里的那些个蝈蝈蛐蛐的叫声。
周兰萍心灵通透,很快就凭着巧舌如簧的本事在城里扎住了脚跟,找到了个家具加工厂的工作,甚至还找到了个租金便宜的房子租下。
一个月后,周兰萍就适宜了紧张而又快节奏的城市生活,甚至还交到了好几个在厂里玩得好的姐妹,并通过她们,在一次和姐妹们下班后去路边大排档吃宵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长相斯文,说话温和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陆振奇。
陆振奇第一次见到周兰萍就被她给吸引了,毕竟周兰萍在一众姐妹中,气质突出,即便不是个大美人,但也是个小家碧玉型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即便她出身农村,可举手投足间却是落落大方得像个城里人,丝毫很难把她和村里人联系起来。
一开始,周兰萍并没有把陆振奇当回事,毕竟她曾经在离村近的县里读初中和职业高中的时候,遇到不少对她上心的男生,那些男生给她写的情书,翻出来就是厚厚的一大叠。
她看都不看就背在书包里带回家扔在角落里了,她也想过直接拒绝,但总归是考虑到那些男生的自尊心,所以还是选择带回了家。
而陆振奇和那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不一样,他从小就是被自己母亲独自一人养大的,所以深谙女孩子的一些小心思。
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套不到手的,毕竟他也谈过好些个女人了,可那些女人没有这次的周兰萍那样,给了他内心狠狠地冲击。
于是,猎人陆振奇对周兰萍这只猎物展开了捕猎的行动。
初入社会感情上一片空白的周兰萍在死命防守并坚持了好几个月后,终于还是沦陷了。
不过保守的周兰萍并没有因为两人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状况下,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陆振奇,而是同陆振奇协约结婚后再入了洞房行那周公之礼。
两个人谈了差不多三年的感情,而陆振奇也是很有耐心,第一次和自己的猎物相处了那么久而心甘情愿不去吃了她,因为在不知不觉间,陆振奇已然是把周兰萍放在心上了。
“兰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就答应嫁给我吧?”陆振奇搂着周兰萍温声道。
“我,这个,结婚是件大事,我总得报备父母的。”周兰萍有些纠结,蹙起眉头,犹豫道。
陆振奇看她那么犹豫不决,直接扯过另一个话题,道:“没事儿,今晚你厂里的那些小姐妹们,有一个生日,打算集钱在KTV开个小包厢庆祝庆祝,要不咱俩也去吧。”
“嗯,好,毕竟是姐妹,我得给她好好选个礼物。”
“诶,那倒不用你破费了,我准备礼物时想到你肯定没准备到,顺便就把你那份也一块儿准备好了,今晚你人到就好。”陆振奇看着周兰萍笑了笑,因为今晚可是会有份大礼呢。
周兰萍有些惊讶,毕竟陆振奇和他一样,也是出身农村,常年在外打拼,才小有积蓄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振奇,这真的太让你破费了,你买礼物时花了多少钱?我回头还你。”
陆振奇却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还,还告诉她说,今晚来她住的地方那里接她。
到了夜晚,那是与白天匆匆忙忙的紧张节奏不同的另一种场景,放眼望去,一片灯火阑珊,热闹不已。
周兰萍抱着陆振奇的腰,坐在摩托车后面,把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时,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因为幸运的她找到了一个那么爱她的男人。
两个人来到预定好的包厢后,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喝上了,他们两个推门进来时,包厢里的人都停下拼酒,看着他们。最后,寿星开了口说:“哟,陆哥你和小萍两个是做了什么事啊才耽搁了时间来迟了,不过来迟就来迟吧,你们可要接受惩罚喔!今晚我可是寿星,鉴于小萍不会喝酒,就自罚酒一杯,陆哥你就三杯咯!”
周兰萍端起酒杯,手在隐隐颤抖,她从未在外面和别人喝酒,可是寿星是她好姐妹她怎么也不能拒绝人家,让人家的生日不好过。
陆振奇喝完自己的三杯酒后,故作担忧地看了周兰萍一眼,甚至伸出手想要拿过她的酒替她喝。
周兰萍一看陆振奇的样子,就摇头拒绝,因为陆振奇喝的三杯酒可是高度酒,她心疼陆振奇,不想他喝那么多酒,就一仰头直接把杯子里的酒给喝光了。
陆振奇看见她喝下那杯特意让寿星加了药后的酒,在心底偷笑不已,今晚成了。
喝过酒的周兰萍已经开始感觉两眼发昏,看着眼前的东西都是天旋地转的,她甩了甩头后,还是如此,晕倒前,她还在心底想,她怕是喝醉了。
寿星她们几个和陆振奇相视一笑,陆振奇直接打横抱起周兰萍去了隔壁已经开好的小宾馆。
这一晚,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周兰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酸痛,尤其是那不可言说之地,更是疼痛难忍。还有被子下她身上空荡荡的感觉,这些无一不在告诉着她被人侵犯了的事实。
她转过头去,看见正在床上鼾睡的陆振奇,气急败坏之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回荡在陆振奇的耳边,他的睡意一下子被打散了。
他睁开眼睛后,看见周兰萍泫然欲泣的模样,顾不上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直接爬下床,跪在周兰萍面前,一边跪着一边扇自己耳光,说道:“对不起,兰萍,我昨晚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你一直不同意和我结婚,再加上你厂里的好些男人都在冲着你献殷勤,我实在是惶恐不安,害怕你会离我而去,更何况酒壮人胆,昨晚我喝多了,一时就没忍住……”陆振奇说着,还悄悄抬头望了周兰萍一眼,揣摩着她的心思。
周兰萍怒瞪着陆振奇,大骂道:“陆振奇,你这个畜生,你明知道的,那个对于女人有多重要,可你,你!”
“兰萍,对不起,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你打我!”陆振奇见此情况,连忙凑到周兰萍跟前,抓起周兰萍的手重重地抽在自己脸上。
周兰萍一把将右手挣脱开来,指着门口道:“陆振奇你给我滚!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陆振奇看了看周兰萍,也在心里害怕她会一气之下做出些什么过激举动,就快速穿好衣服后,溜了出去。
当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崩溃的周兰萍狠狠地锤打着那张还留有着某些痕迹的床。
她很想嚎啕大哭,可是她骨子里的坚强不允许,所以她只是默默流下了眼泪,颤抖着双腿去了卫生间里洗澡。她恨恨地揉搓着自己身上的皮肤,似乎是觉得这样子能够把这噩梦一般的经历洗刷掉,可皮肤都搓红到搓破皮了,那些青紫的痕迹依然存在。
强忍住身体不适的周兰萍回到了租的房子里,望着自己的双手出身,想哭,却发现内心已经有些麻木。
冷静下来后的她,回想起昨晚晕倒前喝的那杯酒是她的好姐妹给的,心里顿时涌现了难受的感觉,因为那是被人背叛的伤心。
现在的周兰萍内心很是慌乱,她想打电话回去向自己的爸妈诉苦,可是又开不了口,因为她害怕一气之下的周勇毅会打断她的腿。
心乱如麻的周兰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当作未发生一样。
休养了两天后,周一的时候就回去厂里上班,在外人看来,一点都没有发生过那种事情的人的样子。
她的好姐妹们见了,纷纷凑过来想问些什么,但是在看到周兰萍阴狠的目光,又悻悻地走开了。
从那以后,周兰萍不再轻易相信那些所谓的朋友,虽然看似还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可实际上,她又在不经意间疏远了他们。
打听到周兰萍仿若没事人般的陆振奇咬牙切齿不已,想不通他明明已经夺了她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在乎,甚至还没有和他结婚的打算!
难不成他那次花了不少钱布置的局就要打了水漂吗?他不甘心。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后,某天正在吃着晚饭的周兰萍突然闻见鱼汤里的鱼腥味后呕吐不已,她心下一慌,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顾不上吃的周兰萍当即去药店买了支验孕棒,直到看到棒子上那两根鲜红的杠杠后,内心用坚强铸造起来的城墙瞬间轰塌。
她想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又没有多余的钱,只能尝试着把风油精涂在肚脐眼上,长时间跳绳,跑步等各种方法人为落胎。
可是那胎儿的生命力着实顽强,一一试过这些方法的周兰萍依旧没能流了这个孩子。
周兰萍只能认了,可能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想通了之后想要留下胎儿的周兰萍找了陆振奇,因为她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陆振奇在知道周兰萍来找他的原因之后却说:“兰萍,未婚先孕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丢面子了,结婚请酒席的事儿还是算了吧,”当看到周兰萍眼里的不可置信与怒意后,陆振奇又转了话题“要不咱先领证,酒席什么时候请不行,你能等,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等不了了。”
周兰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上户口,不至于一生出来就是个黑户只能强忍住内心的不情愿选择了妥协。
两个人就这样成了夫妻,本来是单人租住的房子,陆振奇也以丈夫的名义入住进来了。
可相处之后才发现,陆振奇嗜赌,而且平日里的陆振奇还好吃懒做,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丢给周兰萍这个孕妇做,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完全和同居前是判若两人。
周兰萍用经历领悟了那句老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