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七月二十七
“咦,你不是这段时间,都在跟莫言叔学什么修行嘛?我阿娘都不让我去找你玩,弄得我这二十几天,也是很没意思,感觉人生都失去了动力,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隔三差五跑去找大胖二胖三胖他们?大半个月没见,你看看你脸上的肉。”
慕辰风先是拍了拍小胖墩的肚子,又捏了捏小胖墩的脸,满脸都是嫌弃。二十几天没见,小胖墩的体型比原来起码大了一倍,慕辰风今天看见他的时候,差点没敢认。
“嘿嘿,我跟你说,那青麟蛇做的蛇羹,鲜香醇厚。银带黑背鱼烤了之后,那鱼肉的口感,像是一团火焰一般,在你的嘴里炸开,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还有……”
“停停停停,”慕辰风一连喊了四个停,才让小胖墩停止说话。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这时候看起来,就像是鸡蛋上裂了两条缝。有时候慕辰风真的很怀疑,眼睛这么小,他看见的东西,有没有自己视线当中,景色的一半?
小胖墩眯着小眼睛,看着慕辰风,慕辰风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明天,我们两个去一趟青龙峡,有重要的事情,你别忘了啊。”
“好啦好啦,你不就是看我这段时间经常去,你馋了呗,那要不咱们今天就去?大胖他们也想你了。”小胖墩脸上满是期待。
“不行。”慕辰风摇了摇头,“我今天还有事,咱们明天上午就去。千万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啦好啦,知道啦。”小胖墩摆了摆手,语气满是失望,随后慕辰风便说有事离开了。
回去之后,慕辰风发现慕莫言不在家,便偷偷的收拾着东西,然后把那些东西给藏在了后山的一棵大树下。从路边扯了很多野草,铺在上面作为掩饰。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之后,慕辰风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明天了。”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隐隐有些不安。
大长老青衣、大祭司驭风和族长陈忠虎,再次坐在神庙当中,驭风低沉的说道:“就在今晚了。”
慕莫言站在水蛙滩的土丘上,看着眼前清澈的河水,心中默念道:“就是今晚。”
入夜,清凉的微风,带着一股青草的芬芳,弥漫在整个天阳部。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在这股奇异香气的笼罩下,陷入了沉睡之中。
随着一阵蛙声四起,漆黑的神庙当中,一缕微光亮起。不知何时布置的渔灯,沿着一种奇特的方式排列,从神庙开始,一路向着水蛙滩的方向。
一个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神庙里鱼贯而出。每经过一盏渔灯,渔灯便会亮起微弱的灯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十分坚强的指引着前路。
大祭司驭风,手持着鱼骨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随的人群,口中小声的诵读着奇特的经文,手中抬着一个漆黑的木制祭台。
祭台上,一个胖胖的身影躺在上面,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觉,正在呼呼大睡。这个胖胖的身影,正是小胖墩陈玉郎。
夜色撩人,星光璀璨的夜空下,一群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水蛙滩,将木制祭坛放在了河边。
黑色斗篷下,露出了驭风绝美的容颜,苍老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河滩。
“又是十年过去,这片河滩上,我们将再进行一次蚩尤大祭。这一次的祭品,是族长唯一的独子。我希望各位,能够信守承诺。
天阳部想要生存下去,便需要保证每十年一次的蚩尤祭,都能平稳的渡过。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下一个十年,无论忠虎选择了哪一家,如有违背,天人共弃!”
“如有违背,天人共弃!”众多男子的声音,合在一起,发下了坚定的誓言。
新族长继位,必然选择自己的亲子,作为祭品。只有这样他才能树立威信,在以后一个又一个十年,都能在部落里,找到合适的祭品。
一切只因为人心!大多数人,在被要求奉献的时候,会有很多的想法,但最终都只有五个字:凭什么是我?
只有族长带了头,后面的人才找不到借口,才没有理由推诿。一旦出了差错,正如驭风口中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渐渐地到了子时,时间从秦历七月二十七,变成了七月二十八。慕辰风呼吸着青草的芬芳,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梦里,他带着小胖墩,顺利的躲过了大人们的实现,到了青龙峡,呼唤出了三只云豹。三只云豹带着他们,到了那个巨大石门的前方。
梦里,他用药把小胖墩迷倒,告诉大胖:“送他回去,陈玉郎留在这里,第二天再送他离开这里。”
告诉二胖:“以后不要总是欺负陈玉郎,他还藏了很多美食的做法。”
告诉三胖:“多抓一些奇异的食材,陈玉郎喜欢吃各种各样的东西。
梦里,他孤身一人回到了部落,亲自到了神庙,告诉大人们:“陈玉郎被我送走了,这次的祭品我来替他。不要觉得不公平,以后如果有人自愿替代,你们的孩子也可以不做祭品。”
梦里,他躺在一个漆黑的祭坛上。大祭司手持鱼骨杖,念诵着祷文:“蚩尤我主,佑我洛川。统领天地,与世同休。永清河祭,祀与我主……”
梦里,一片蛙声骤然响起,仿佛无数的孩子围绕在他的周围。他们哭泣着、哀嚎着、恳求着,所有人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滚滚的河水,开始沸腾翻涌,卷起阵阵波涛,涌向岸边。
慕莫言手持长弓,一只利箭笔直地向着驭风大祭司射去。陈忠虎突然出现,一剑便把空中的箭矢挑飞。
慕莫言又是三只利箭射去,陈忠虎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仿佛剑仙驭使飞剑一般。长剑在空中一阵连闪,三只箭纷纷被砍断。
陈忠虎阴沉着脸,看着慕莫言低吼道:“够了!我族祭祀大事,岂容你肆意妄为!”
慕莫言却并不答话,见射箭无用,便丢下手中的弓箭。右手手持藤杖,左手捏着印诀,藤杖在前人在后,朝着陈忠虎冲了过去。
陈忠虎也不甘示弱,双脚一踏地面,接过长剑剑柄,一阵人影连闪,同样朝着慕莫言刺去。
藤杖和剑,如针尖对麦芒一般,对在了一起。藤杖却像是故意偏了一分,没有顶住剑尖,反而是一边大,一边小的,被陈忠虎手中的长剑,从头至尾一分为二。
陈忠虎见此面色一变,暗道不好。
只听“叮”的一声,长剑顶住了什么东西,无法再进。慕莫言却是右手一震,藤杖瞬间爆裂开来,露出了藏在藤杖之中的奇异兵器。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
前刻“兼爱利他,以墨爱人”,后刻“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整个剑柄的护手、握柄和柄头合在一起,正是一个“墨”字。
陈忠虎的剑尖,正是顶在了墨眉的护手之上。柄头墨字顶部两点的位置,闪动着两粒蓝色的光芒。
只见蓝色的光芒瞬间沿着剑身,直击陈忠虎的心口。陈忠虎被瞬间击飞,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他皱眉问道:“你这是何兵器?”
“墨家矩子信物有二,一者矩子令,一者墨眉。我手中之剑,正是墨眉。”
“墨家?似是有所耳闻。只是你潜入我部,欲坏我祭祀仪式,是何居心?当初选择宝儿,前因后果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天阳部究竟与你有何仇怨,让你来坏我祭祀大事?”
慕莫言看着陈忠虎的身后,躺在血泊之中的倩影,他的手都在颤抖:“玉娘跟我说的蚩尤祭,是在七月二十八夜晚,祭祀永清河。
我也一直以为,是在这一天的晚上。从未想过,居然是在七月二十八的凌晨!我犯下了打错!
我感受到了迷药的药力,误以为强敌追来,解开了玉娘的毒。她清醒之后,却直奔这里……”
慕莫言的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竟然让慕辰风突破了迷药的药力,从睡梦中惊醒。
“不是晚上,是凌晨!”
慕辰风眼神迷茫,口中念叨着,仿佛是在给自己提醒一般,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手脚并用的窜出了窗外。
整个部落一片死寂……
看向神庙的方向,只见幽暗的渔灯一路蜿蜒,向着水蛙滩的方向而去。
一切,皆如梦中所见。
慕辰风瞬间明白,自己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算错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