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是为了救她而丢失母亲,对此事,榕儿心里感到内疚。丁丁既然提出这种要求,榕儿没有理由反对。
“好吧。”
“谢谢榕姐。”丁丁高兴得笑了。
两人来到鬼魂研究所门口,榕儿停住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丁丁进去后,李怪在办公室低着头,双手放在背后,像只热锅中的蚂蚁,围着办公桌走来走去。
“李所长。”丁丁见李怪忽视他的进来,便大声叫了一句。
“什么事?请注意长话短说,我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呢。”李怪眼皮抬也未抬地说道。
“我想参观亲人复忆场。”丁丁叫道。
“我没空。”李怪停住脚步,向丁丁望了一眼。
李怪脸上的肉包,令丁丁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怪不高兴道。
“我见过和你长得一样的人。不过,他脸上的肉包是长在右边,而你的却长在左边。”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你叫什么名?”
“丁丁。”
“哦?是关在奇物园里的那个丁丁吗?”
“是的。”
“我救了你,你非但不谢我,还取笑我?”
“我要谢的人,应该是榕姐,而不是你。我脱离三金帮,是榕姐帮的忙。而你出手相救,是有条件的,我干吗要谢你?”
“小子说话还有道理?”李怪盯着丁丁上下看了老半天,然后问道,“你为什么长得这么矮小?”
一听到有人提他的个子,丁丁不乐意了。他最忌讳人家当着他的面提这个。
“不知道,是天生的吧。”丁丁回道。
“天生?”
“我妈妈说,我是从垃圾场捡来的。至于为什么长不大,我妈妈也不知道原因。”
“你住在什么地方?”
“沙湾镇。”
“那儿不是离索魂坡很近吗?”
“是的。”
“你见过天蓝草吗?”
“死亡之谷遍地都是。”
“你见过有人进去索魂坡吗?”
“没有呀,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件很危险的事吗?”丁丁回道。
“小兄弟,说实话,我有个朋友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地黄花才能治好。”
“地黄花?”
“是的。听说地上有天蓝草,地下有砷矿,而且必须靠水潭的地方才能找得着地黄花。我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种地方?”李怪盯着丁丁的脸说道。
“这个……这个……”丁丁不知该不该对李怪说实话。
“你见过?”李怪紧紧追问着。
“你要的很急吗?”善良的丁丁见李怪一脸焦急,便问道。
李怪将牛五中毒的事件一五一十告诉了丁丁,然后说道,“按马医生的诊断,我的朋友再过十天,治愈的时间就要到期。如果没有地黄花药及时相救,我的朋友会将永远说不出话。”
不会说话的痛苦,丁丁深有体会,说道,“过几天我帮你采些回来。”
“小兄弟,现在正是救人十万火急的时候,怎么能耽误呢?万一病情提前恶化,等你来回一跑,只恐怕时间上等不及。”李怪说道,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
“你等等。”丁丁说罢,跑到外面对榕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件事我要帮助一下李怪。”
“什么事?”榕儿心里一紧。
“帮他找地黄花。”丁丁说完,又回到李怪那儿。
榕儿怕时间耽搁太多,只好由着丁丁在鬼都,自已一人匆匆赶往海城。
庖丁驾着飞行器降落在云飞住房前花丛中的树荫下。
云飞的住房环境安静,地方隐蔽,是庖丁理想的手术地方。庖丁从云飞身上解下房门钥匙,开开房门,将云飞背进房内,面朝上仰放在床上。接着检查云飞的伤势,才发现枪手射击的是种快速昏迷剂,只要休息半小时,云飞就会醒过来。
房内一片寂静,庖丁的思绪忽悠悠地飘着,回到了二十年前。
父亲得了不治之症,送入爱心医院不久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撒手人间。支撑家庭的经济支柱突然倒了下来,无力而无用的母亲,面对着三个未成年的儿女,欲哭无泪,心一横,投入了河中。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三个毫无准备的孩子,雪上加霜。从那时起,庖丁才知道,没有钱,就意味着生命的延续异常艰难。到了这种地步,人往往变得人格没有自尊。庖丁带领弟弟妹妹天天挣扎在生存线上。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弟弟妹妹相继离他而去。弟弟妹妹乞怜的眼神令他记忆犹深,那分明是生命感到绝望后的无奈。
就在这时,有人向他伸出了温暖的双手。这双手至少让他曾激动了十多个年头。从此,他不再露宿街头,不再有三餐之忧。他进了最好的学校,毕业后又到了最有名气的爱心医院工作。当然,他后来给予的回报也丰硕无比。小时候,他最痛恨有钱的人。然而,当那些贫穷的病人在他的刀下一个个变成冤魂,而他们的大脑、心脏、肾等器官却变成富人继续苟延生命的有机体时,他的心曾深深震动、抽搐过。可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他,只要他一扔下手术刀,马上会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的身躯也不能支配。其实他和那些贫穷无力的病人一样,主宰不了自己的生命。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研究所爆炸后,养父也随之终结了他的生命。然而,他仍然无法摆脱身后势力的控制。
丽娜是他生命中出现的火花。他甚至想,只要丽娜高兴,他愿为她奉献完整的身躯,而不是身体中某个器官。当他得知心爱的丽娜变成了电子生物人,他的心也凝固成了冬天的冰,丝毫感受不到世上存在的热量。
今天,他看到云飞像摆脱一只巨大的野兽而在挣扎,开始暗自发笑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可一看,追云飞的正是控制他行为和语言的三金帮,心里不禁对云飞产生一丝同情,决计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云飞再说。
“庖医师,你怎么了?”
庖丁回过头来一看,原来云飞醒过来了,苦笑着回道,“没什么。”
“是你救我到这里的?”云飞问道。
“嗯。我不知道救你是对还是错?”
“庖先生,人生中许多事情需要面对。逃避只能变得更复杂,而不利于解决。”
“或许云先生说得对。”
“你愿意为我做恢复记忆的手术吗?”云飞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能做这种手术?”庖丁提出疑问道。
“鬼都的马四告诉过我。”
“他?”庖丁一愣。
“你们认识吗?”云飞敏锐捕捉到庖丁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不认识。”庖丁很快恢复了镇静,断然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庖丁在回避着什么。云飞想道。
过了一会,不知是有意转移话题还是想打破沉默的僵局,庖丁开口了。
“你为何得罪了三金帮?”
“他们是三金帮的人吗?我不认识他们。”云飞说道。
“他们对你产生了兴趣可不是件好事。”庖丁说道。
“请尽快恢复我的记忆。”云飞催促道。
“你放心,我马上为你动手术。”庖丁回道。
“这种环境下你能动手术吗?”云飞面带疑色道。
庖丁已无法记清曾亲手解剖过的人脑数。长期浸染在血腥中的视线,渐渐变得司空见惯。心理上的麻木,使得他感到每次处理人脑的感觉,与处理动物没什么异同。手术刀上浸透着人类的鲜血,在他看来,不是饱含人类喜怒哀乐的有机组成,而是没有生命力的粘稠性弥红色液体。一颗颗头颅,不过是一只只盛满奇异物质的容器。事实上,如果不是心如静铁,手术操刀时又怎能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云飞的问话,庖丁觉得不屑于回答。庖丁从飞行器里提出手术箱。开始为手术前作细致的准备工作。接着,用微型扫描器在云飞的大脑上扫描了一遍,之后在大脑后部、左侧、右侧等不同部位分别探测了等量时间。
庖丁将不同部位探测到的信号图形,扫描在电脑硬盘内,处理成几个不同数据的文件。再将数据转换成信号,输出的图形后令庖丁大吃一惊。图形表明,大脑海马区中主管记忆的脑细胞受到强大能量的冲击波影响,像一块弹簧受到大于受力范围的拉力而被扯着变了形。此外,海马区上方还存在一个非常规则形状的痕迹,无疑表明曾被植入了某种芯片。痕迹的末端,残存着与大脑海马相连的两根细微的电极。
“云先生,你什么时候开始失忆的?”
“一年前。”云飞说道。
“哪一天?”
“记不清了,反正是深秋。”
养父也是一年前消失。庖丁想道,他的死是市民津津乐道的神秘话题。
“我失事时是云洁和她母亲救出来的。”
“发生的地点记得吗?”庖丁的心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云飞感觉回答这个问题非常困难。如果照实说,无疑会使别人带来对云洁真实身份的猜疑。万一被她的仇家嗅出蛛丝蚂迹,面对云洁的将是一场灾难。
“记不清楚了。醒来后是在一个山洞内。她母亲救我时受到严重的内伤,不久离别人世。”
云飞的解释加深了庖丁的怀疑。庖丁曾为养父多次送了“货”,隐隐约约觉察到他在进行一项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实验。可是,具体在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凭他的直觉,他的养父一定在制造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这种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从未见过。难道面前的云飞是养父生前的杰作吗?可是,云飞的脑细胞频率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难道真正的价值是那块不存在的芯片吗?
庖丁困惑了。
不过,无论是否,云飞并非他印象中的超人。当务之急,要尽快恢复他的记忆,或许只有他能化解这个谜。
“别动,现在开始动手术。”庖丁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