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开始了,先是站军姿。教官把全排男生分一队女生分一对,我们两队人面对面地站,开始的时候相安无事。后来每队人都想引对方笑,因为这样教官就会让对方罚站,不罚站的一方就会找个空子休息。最后,总是两队人马一起狂笑,均被罚站半小时。
好不容易才练习好齐步走,教官的信心已经丢失了一半,等到我们踢正步的时候,他另一半信心也彻底消失了。因为我们正步踢得不好,如果说我们齐步走的很参差不齐,那么正步走的就是很参差很不齐。
教官口口声声的说:“看看你们这样,我真伤心。”没想到夏小猛立刻在下面接着唱道:“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全排再次笑的人仰马翻。
我们专业属九连,我们工管二班划成二排,我和夏小猛是一个班的,刘鬯和徐惰是工管1班的属于九连一排,我们踢正步的时候,他们也在念正步。有次我走着走着一回头就看见刘鬯和徐惰被拉出来单练,仔细一看原来徐惰刘鬯的正步属于踢的很标准的,刘鬯的腿原本就有点外八字是属于正步踢的最差劲的,徐惰领着刘鬯走在队伍的外面,刘鬯嘻嘻哈哈的走着,外八越来越离谱,走的像一只一丝不苟的鸭子正在徜徉的散步。于是徐惰也笑了,他们整个排都笑了,我也笑了,我们整个二排也笑了。宽广的操场上没有一丝微风,我们的笑声停留在二零零二年九月的天空,晴朗的天空只有一轮烈日万里无云。
每天都有很多人想脱离军训的苦海,在军训期间这是我们最流行的梦想。尤其是女生最辛苦,她们对实现梦想表现的最为执着,一到休息就冲到校医那去开证明,她们的借口都是些内分泌失调等等,五花八门的理由总是男生嫉妒又无奈。
但是很少有人能真的请到假,请不到假的女生常常在训练的时候就看见她的肩侧划了个优美的弧形眨眼就倒在地上。我们的队伍每天都有人倒下,那时我们每天下午五点半休息,晚上七点继续训练,在这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里,校园里所有的IC卡电话都被女生占用了,一个个淅沥哗啦的在跟家里诉苦。
我从来没有想过偷懒,真的。镜子里的我一天一天晒黑了一圈圈的瘦了,嘴唇也龟裂了。每天睡眠不足,站在阳光下上下眼皮老是不停的开战,正是应验了那句名句:“眼皮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起初中午休息的时候,伊可儿会做校车过来陪我,偶尔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每次都给我带点水果,常常是水份充足的酥梨,很大的个头。她说:“多吃点水果,嘴唇就不会开裂子了。”她还给我买了防晒霜不过我连包装都忘记拆更别说用了。
中午的太阳最火暴,每天十二点一到,操场上的队伍如潮水般涌向食堂,只有我一个人朝反方向的学校门口跑去,每天我在校门口要等十分钟,就能看见伊可儿从校车里走下来,然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很多时候食堂所剩下的饭菜已经寥寥无几了,但是我已经吃的很香。
吃完我们就坐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伊可儿说:“我给找个女朋友吧,不然你会寂寞的。”
我说:“好,我要你们艺术学院的院花。”
“切,太漂亮你肯定罩不住人家。不过大一新生里有个女孩特别漂亮,叫唐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有多漂亮啊?”我数着伊可儿脸上可爱的小雀斑心不在焉的问她。
“漂亮到让你姐姐我自惭形秽可行啊?”
“那你把她介绍我吧。”
“切,姐姐我没那么大本事,你自己追去。”
“那你总要帮我弄清楚她的名字,电话号码什么的吧。”
“好的,每天她们军训的时候旁边都会被一帮男生围的水泄不通,估计接近她不太容易噢。”
我那时候精力特别充沛,别人都在午睡的时候,我都是跟伊可儿坐在台阶上神侃,一直侃到下午两点,伊可儿回去上课,我继续去操场军训。
其实想想军训还蛮有意思的,有一次休息的时候我们连长吹牛说他在部队摔跤第一,结果徐惰立刻站起来叫板,连长说:“不行,伤到你就不好了,你是祖国的花朵,伤到花花草草是违反纪律的。” 徐惰很不吃他那套,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在我们眼里这支祖国的花朵是铁了心想在连长手上受伤了。
连长很没有面子只好应战,结果连输三局。我们的老大徐惰那是从小摔大的,据说小时候在学校整个学校的小孩都是被他摔大的。
练匍匐前进时,有一个是滚动前进。教官从队伍里拉出满身尘土和草屑的我,说:“这个同志动作很得要领,滚的很标准,你给大家做下示范。”教官喊出口令我毫不犹豫地倒在地上滚了起来。闭着眼滚了一会儿,听见周围一片笑声,睁眼一看,原来滚了一圈,又滚回原地了。
一轮炎日在头顶悬着,一排一排穿了戎装的大一新生站在没有遮拦的操场上被炎日炙烤着,又见炊烟缭缭升起的时候,遥远的食堂飘来诱人的香味。
我们美女辅导员常常过来看我们,每次她看见我们就会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怎么有这么多戴眼镜的?”
军训第三个礼拜打靶,我们早就心痒痒了,兄弟们一个个吹嘘自己是神枪,夏小猛说他们高中门口每天都摆着一个打靶的摊子,三杆气枪还有一面挂满气球的墙壁,气球里面装着写有奖品的纸条,每天都有好多人去排队打靶,但是做生意每天都会亏本,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百发百中,还有一个说他家是市武装部的,从小就实弹打靶练到八岁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可以像电影片段中那样百步穿杨了。他们吐沫星飞溅的时候我们彻底的折服了,并且我们都想跟教官反映希望能组织一场射击比赛,想靠这两位神枪手为我们排争光。
到了实弹打靶的时候整个排打完了五百多发子弹,靶子上面只有三个窟窿,还有一个靶子从根部被打断了,就是那个让气枪老板折本的校园神枪手我们寝室二号床夏小猛的杰作。至于那三个窟窿我们断定是那个在武装部长大到了八岁基本就能百步穿杨的孩子打到离他的把子有百米之外的别人的靶子上的。
就因为实弹打靶,表现很出色的我丢掉了优秀学员的荣誉,还差点被记过。那是因为认真的我太投入了,周围的气气氛跟抗战电影里一个模样,我卧倒刚放了两枪,枪口燃气把土激起来了。我当时耳边一片枪声眼前尽是硝烟,反射似的我抱着枪就起来了想向前冲锋……教官当时一脚就把我踹倒了……
后来全营点名批评……
我也因此被全排战友私底下评为“全排最英勇的战士!”教官也胆战心惊的同意了我的称号。
现在想想我当时的确是因为一步之遥错失“最佳学员”,但是在我们寝室还有比我更有实力拿这项荣誉的徐惰他也错失了。现在每每提起这些事笑的最开心的就是徐惰,但是那会这小子连续一个礼拜一直模仿情圣装情伤。
原本因为优异的表现已经被教官推荐为“最佳学员”的徐惰,名额都定下来了校医院那里却传来他的体检表出了问题。原来体检表上有一项是他自己签字的,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他就没有去。于是他也侥幸成为唯一没有被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白大褂扒光衣服的新生。
却因此丢掉了“最佳学员”拿到了记过处分,末了他们辅导员还说他:“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有什么是你小子不敢做的事情?”
时间过去四年,这些都成为我们饭后的笑料,再次提起它们的时候,我们都很愉悦。短短三十天的军训在四年的大学时光感觉像是占了四分只一的比重,军训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份感动一份隽永的回忆。
两千零二年九月,我们同被一个炎炎的烈日暴晒过。一个月的军训转眼就结束了,我们排那个年纪最轻最黑最帅的教官即将离开了,记得送别的那一瞬间,上了军车后的他也没有和其他班的教官一样与我们道别,甚至连手也没有挥。
他只站在车上,不再看我们一眼,也许这个黑壮的军人是不愿看到我们那一双双红红的眼睛,或者是不愿让我们看到他那“不轻弹”的眼泪。
车开动了,他慢慢的离去,有些同学情不自禁向前迈了几步,挥着手,大声喊:“教官,再见……”后来有个同学建议并一起高声叫喊“周教官,我爱你!”我们的声音在拉歌的时候都嘶哑了,可是大家仍然整齐有力,那声音响切整个校园。
我们的教官姓周,我平时没有怎么跟他亲近,合照的时候班上的女生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她们都晒黑了,然后又指着我说:“你看我们班的帅哥都晒脱皮了。”教官转身看着我说:“你叫华丽,我对你印象最深,记得你是剪了两次头发平时训练很认真很硬朗,就是实弹打靶时把我吓坏了,好样的,总体表现非常好。”
听了教官的肯定我心里暖洋洋的,立刻脱下军装让他签名留个纪念,他把肩膀上的军章摘下来送给了我。在我的带头下我们班男生都脱下军装让他签名,女生摘下帽子让他签名,于是男生的军装上,女生的帽子上,都留下了一个刚健的三个大字:周小刚。
那时我对这个教官印象颇好,后来听说他回军营后常常打电话约我们班的女生唱歌吃饭,还弄大了一个女生的肚子,据查实那女生就是和芙蓉姐姐一起落水的王某,于是慢慢就淡忘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