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火要烧过来了!!!”
东子的叫喊声在我身后不远处炸响,残存了近百年的古木建筑哪里经得起这般踩踏和烧灼,早已摇摇欲坠。
现在最明智的一定是赶紧撤出古楼,找个空旷且安全的地方旁观着这场吞天噬地的大火继续肆虐。
可我好像不能。
“都什么..咳咳......时候了,你还想要救他,咳咳咳........赶紧放手走啊。”
东子的声音越来越急躁,尽管火势也越来越逼人,但他并未就此扔下我不管,我知道。
“不可能,在这儿放手,我做不来。”
没有遇到过这种情景的永远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一条人命就这么悬在你手上,说放手就放手并不容易。尽管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傻,但我感觉我可以救他,只是肯定得错过最佳的逃离火场的时间了。
火光映在梁四爷的老脸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明显的惶恐和紧张,因为此时我随便的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木材被烈火烧灼的噼啪声不断在耳边响起,梁四爷现在正在十数米高的古楼木窗外高悬,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拉着他的手。
“嘿嘿,四爷,没想到吧。你家亲侄儿都扔下你不管了,最后是我这么个被你看不上的小丫头还有心救你。”
东子催地越来越急了,梁四爷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我收敛笑意,用力将梁四爷往窗沿一扽,梁四爷扒住了窗台,小心翼翼地爬了进来。
“这里危险,快走吧。”
我抹了一把被火烤得微微出汗的面颊,搀着梁四爷朝东子奔去。
“他们都跑光了,倒是方便了咱们,刚才我看好几个被挤掉下去的。”
古楼里的楼梯也是木制的,尽管做了加固,但谁也不知道坚持了近百年的老家伙是不是今天退休。
盘旋式的楼梯千篇一律,比乏累先来的是烦躁,总感觉这楼梯永远也下不完。
我倒是有想试试坐在扶手上直接滑下去,但是我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兴趣,这扶手看着就不甚牢固,让我这猛地一坐,估计能直接把我给阎王爷包邮了。
所幸在我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古朴繁华的一楼大厅,此时也被烈焰映地娆美,极像是火光中安静的画家。
但此时好像并没有太多时间供我欣赏,东子和梁四爷已经在往大门口奔去了。
收回目光,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古楼外,漆黑的夜色中晦明变换,今晚好像没有月亮,就算有,也早被迅猛的火势遮掩,这火真的不小。
“他娘的,那帮孙子逃起来倒是利索。”东子四下扫视,楼外都已经没有人了。
九死一生吧,我们在古楼大厅
椽木刚刚掉落的最后一刻夺门而出,迸溅的火星沾染在我被撕坏的裤腿露出的皮肤上,有些烧灼的疼,但迅速被死里逃生的惊险和兴奋掩盖。
我们跑出古楼一段距离,终于倒在地上喘息起来,尤其是梁师爷,也算是个奔五的老家伙了,此时弯着腰,两只枯老的手杵在膝盖上,艰难地呼吸着。
之后的路跟来时一样,只不过一切艰险都在来时遭受了一遍了,返程倒是顺利许多,就是物资已经不多,我已经记不清最后的日子里是依靠什么活下来的了,只是知道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来,走出去。
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古楼的火并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应该是古楼外早已被修建他的人做了安排,火势再大也不会蔓延出来。
但是那日复一日的苍翠总有一日能让你烦躁,绝望,然后麻木。
我和东子还有梁四爷,就是这么从阴山里走出来的。
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比我们早逃出去的那批人,无一生还。
我也疑惑过,调查过。明明是他们比我们先逃出去,人力足,物资也不少,生存下来的几率绝对比我们大。
可惜结果就是当年衡四祥白徐解梁四家联手,派尽家族翘楚与个中高手,最后只有我、东子还有梁四爷三个人走出了阴山。
这件事对河北衡水衡四祥打击不小,也是从那一年,古玩江湖上一直颇具风名的衡四祥,开始进入了百年间第一次蛰伏。
说好听点就是休养生息,说难听点就是打击太大没力气蹦哒了。
而我的父亲,也在那一战里失踪。
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不是逃出古楼后消声灭迹,也不是在古楼里消失于暗害或机关,他就是在那场行动中,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了。
我对此保留难过悲痛的权利,但我这些年还是没有放弃寻找他。
只是时间越久,连我也逐渐开始怀疑他的生死。
不过让我母亲庆幸的是,我并没有因此陷进悲痛里。而令我意外的也是我的母亲,似乎并未对此付诸太多的感触,对此,我只有一句感叹,果然是年轻的时候经历过风雨的人。
我的父亲是衡四祥白家长子,母亲是解家女儿。
当年他们的风月故事,我只是略有耳闻。
但是在听我叔叔他们描绘的时候,我总能察觉到他们明显的钦佩和艳羡,似乎我的父母在他们那一辈,那个年代,颇具威名。
只不过,这些年过去,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