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有条不紊的行走在路上,马车中,一姑娘靠在老太太身上打盹儿,这姑娘是当今承恩侯府的嫡出二姑娘秦婉,这老太太是承恩侯的发妻,秦婉的祖母,张氏。
原来是前段时间他们一行人去扬州参加老太太娘家侄儿的大婚之礼,这正在回京的路上呢。
到了安阳镇,离京城坐马车不过就半天的时间,不过临近京城也没什么好赶的了,且这安阳镇因距京城不远,倒也算繁华。
一行人找到客栈住下,准备明天再进京。
秦婉在祖母房中吃了晚饭回到自己暂居的房间。
贴身丫鬟春红来禀到:“姑娘,底下传来消息说秋姨娘有了。”
秦婉正在摘耳环的手一顿,随即淡声道:“知道了。”
春红知道这是姑娘已然不在意了。
一夜安眠。
翌日,一行人登上马车回京。在城门口遇到来接老太太的秦明廷,秦婉的亲弟弟,十三岁的少年郎。
秦明廷下马走到马车旁,爽朗笑道:“祖母,二姐!”
秦婉掀起车帘,“阿弟。”温柔的摸摸弟弟的头,莞尔一笑。
老太太在车中对乖孙喊道:“明廷,快上来。”对他招招手。
秦明廷爬上马车,祖孙三人在车中寒暄,秦明廷嘴甜,逗得祖母姐姐高高兴兴的。
两刻钟后,到了府门口,自又是一大群晚辈来迎接老太太回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回了老太太的住处安喜堂,又是一番寒暄问候。
散了之后,秦婉回到归月小筑叫抬热水沐浴。
沐浴过后唤来白霜。
“姑娘,您离开这段时间,一切安好。秋姨娘有了孕倒也安安分分,三太太帮着料理管家事宜也没出什么纰漏。”白霜说完静静的等着姑娘的吩咐。
“把秋姨娘的分例提上来。”
秦婉说完,白霜欲言又止,最终应了声是。
“姑娘,您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分好了。”晴紫进屋禀到。
“嗯,明天记得给各处送去。”她翻着手中的书,淡然到。
秦婉的母亲林氏在她十岁时过世了,然后老太太就把秦婉接到安喜堂亲自照看。从此后她越发懂事,照顾弟弟,孝顺祖母,十三岁时祖母把中匮给她让她学着理家。不过有好就有坏,从一个爱撒娇的女孩儿变得沉稳端庄,老太太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劝劝她活泼些,她却一笑置之。
秦婉的父亲秦显,她小时还感受过父爱,后来是什么时候渐渐疏离的,她已不大记得了。她早已不是小姑娘了,已然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不过,谈起承恩侯府的二姑娘,大多都是赞美之词,秀丽端庄,沉稳大气。早两年祖母已为她相看亲事,这才看中了秦婉外祖家的大表哥林逸深,刚出炉的探花郎,亲上加亲,两家已商议好,这从扬州归来就等着换庚帖。
“姑娘,可安歇了?”春红伺候着秦婉喝完牛乳羹,道。
“明天申时叫管事的来见我。下去吧。”
“是。”
几个丫鬟放下金钩,吹熄蜡烛,留下守夜的绿芜和晴紫歇在外间。
再说这承恩侯府,大爷秦显二爷秦昊是嫡出,不过秦昊外放,带着妻儿在任上。三爷秦易是庶出,还有个姑太太是三爷的胞姐。算来,承恩侯的子嗣并不丰,不过孙辈倒是挺多的,单大爷就有五个子女。
翌日。
一大早,秦婉就来到安喜堂陪祖母用早膳。
“听说你今天要见管事?才回来不必如此着急,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老太太放下粥碗,道。
原来是从扬州回来的路上,秦婉不慎得了风寒,虽然已经将养好了,但是姑娘家,身子是最重要的。
“孙女已经大好了,祖母不必担心。”
“我知你有分寸,不过万事还是要以自己身子为先。”
“孙女知道了。”
用完早膳,秦婉在安喜堂陪着老太太聊天。
“三月本是该你带着小姐妹出去玩耍的日子,却陪我去了扬州,过几日不妨约了你的好友们出去玩玩,这些日子天气也正正好,听说白安山的桃花还不曾凋谢完。”老太太看着站在一旁插花的少女道。
秦婉放下手中的花枝,笑了笑,附在老太太身旁,“祖母,您忘了这‘烟花三月下扬州’,说来扬州一行我倒是感受到扬州的好来。您就不必担心我了,过几天我就约静姐姐出去玩儿。”
“还是活泼些好,一天天的端得跟什么似的”老太太摸摸少女的头,“祖母希望你开心。”
“祖母,我知道的。”秦婉靠着老太太,心中一片安宁。
丫鬟喜鹊进来禀说四姑娘到了。
四姑娘,秦婉的庶妹,秦如。
“祖母安好,二姐姐安好。”秦如进门来福了一礼。
“四妹妹。”秦婉温和一笑。
“四丫头,坐。最近身子可好些了?”老太太慈祥的对旁边娇弱的姑娘道。
秦如生来就体弱,其姨娘早年就没了。她也常年吃药,幸而承恩侯府养得起,这两年随着年龄大了,身子也康健了许多。
“多谢祖母,孙女开春以来多喝的都是补药,身子无大碍了。”秦如温柔道。
秦如生下来没两年青姨娘就没了,青姨娘以前是林氏的贴身丫鬟,也安安分分的。林氏看秦如可怜,也抱到过身边来养,不过自林氏死后,老太太要照顾秦婉姐弟,也没多余精力照看她,就让下人尽心服侍,大姑娘秦姝也时常照看她,才让她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说来,二丫头今年及笄,四丫头明年也要及笄了。”
老太太想二丫头的婚事有了着落,这四丫头也该相看起来了,哎,都是没娘的孩子,幸好她的身子骨还能动,不然这些姑娘可怎么办。
“祖母,我和四妹妹去花园逛逛。”秦婉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祖母要讲什么了,虽说二姑娘在外人面前沉稳,可在祖母面前还是个小姑娘,亲事什么的还是会害羞的,也只有在祖母和亲姐面前撒撒娇卖卖乖了。
“去吧去吧,再摘两朵花回来。”老太太自然乐意她们多走走,而不是每天待在房间沉沉闷闷的。
两姐妹到偏亭里。
“明天我准备去看看大姐,四妹妹要不要同去。”秦婉坐下来,对对面娇弱的女孩道。
说来,秦婉自己也还有三个月及笄,可是对比自己还小一岁,比自己娇弱的四妹妹,她这个姐姐当得还是很不错的。
“好,多谢二姐。”秦如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自小得两个姐姐的照顾,让她对两个姐姐有着深深的感情。
“小姑娘还是多笑笑。”婉仪摸摸妹妹的头,笑道。不过也不想想自己不大,却要故装老成。
两姐妹逛了逛花园,摘了两朵迎春花,准备回安喜堂。
却见绿芜急急地走来。
“姑娘,季言说三公子出事了。”
三公子,秦婉的胞弟,秦明廷。
“他在哪儿?”秦婉一听眉头一皱。她关心的人不外乎那么几个。阿廷从来不惹事儿,一向都很乖的。怎么会出事?“四妹妹,你先回去,记得别跟祖母说。”秦婉把花一塞,匆匆地带着丫鬟去二门。
“季言,究竟怎么回事?”秦婉对着这个本该跟着阿廷的贴身小厮道。
“二姑娘,公子今天去书院,夫子说要学子们去白安山作诗,公子就去了。不料遇到元世子等人,学子们看到元世子折了仅剩的几枝桃花,就有人出言说了几句。结果…双方就闹起来了。”
“有没有打起来?”秦婉道,吵起来最多废口舌,打起来可是伤身的。
“打了……”季言回道。
“受伤了吗?”这季言一句话什么也说不清,秦婉有点着急。
“小的不知。小的回来的时候正他们打得……正火热……”
“你们难道也不知拦着他?春红,去备马车。”
婉仪坐在马车中脸色沉沉,那些学子怎么可能打得过,都只是十三四的少年。元世子,秦婉听过,都要及弱冠了还整天不务正业,只知斗鸡遛狗。纨绔纨绔,还能听道理不成,她可不觉得那些纨绔会手下留情。
秦婉下马车跟着季言去找秦明廷,没见着人,只剩一片狼藉,仅剩的桃花花瓣落了一地,有树枝横七竖八的在地上。
“人呢?”秦婉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个人都没有。
“小的回去找姑娘的时候,公子正带着季礼……帮忙……,现下应该散了,小的去找找。姑娘先回马车上吧。”季言说完就跑了,留下来承受姑娘的怒火吗?
秦婉看着小厮跑远,自己也带着丫鬟去找人,对于这个阿弟,她是很爱护的,不过也很有原则,她怕他成为无用之人,对阿弟的人品学业一向很关心。敢打架就要承担打架后的后果。
一刻钟后,季言带回了少年。
秦婉一看,立刻上前询问,逮着阿弟仔细的看了看。
“二姐,我没事儿!我们人多!”秦明廷道,虽说有几人受了伤,但都无大碍,就是青肿了,没见血。
婉仪一巴掌拍在弟弟的头上,“你还有脸说,长本事儿了啊,还敢打架。回去我就告诉祖父,看你长不长记性。”
她甚是生气,揪着阿弟准备回去再跟他算账,“你们还敢去惹元世子,我一个深闺的姑娘都听过他的名声,难道你还不清楚那是一群什么人吗?”
秦明廷只能连连应声是。
和秦明廷同行的人早就回家的回家,回书院的回书院,就他还傻傻的等着自己的小厮季言,结果这厮竟回去把二姐招来了,看来是没管好他们,打个架而已,少见多怪的。
元绎络手里拿着那枝桃花,可能是这白安山最后剩的一枝了吧。刚才他没动手,也示意他的狐朋狗友们轻点,不然,那群小屁孩儿现在早就哭爹喊娘了。
他就折几枝桃花怎么了,还有人敢不满意,看来是没见识过他元世子的威名。所以就简单给他们那些小崽子长长见识咯!
元绎络看着远处走来的少年少女,看了看手里的桃花,扯了扯嘴角。
还剩一个。
他拿着那枝桃花向对面的人走去。
“世子,您要干嘛?”南山一见世子的动作,就觉得要坏事儿。世子虽说浑是浑,可从来没调戏过良家女子啊。这是要干嘛?见色起意?桃花配美人?
“本世子觉得这桃花挺好看,送人,怎么了?”元绎络看着拉着自己的南山,扯开他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世子,那可是良家女子,秦三公子您认识的,看样子那肯定是他家那个厉害的姐姐,而且看起来好像不好惹啊。”南山念念叨叨。
元绎络想本世子怕过谁,他长这么大,连老子都没怕过。还没为过几枝桃花动过手呢,场子还没找回完呢。那群小屁孩儿,打架打不过就知道找夫子,那夫子他认识,一个老学究,整天之乎者也,可那夫子认识金御史啊!金御史整天正事儿不干,就知揪他的错处,这就要扯出许多话来了。
只见秦婉一路数落着自家弟弟,秦明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少年郎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在自家阿姐面前活像个受伤的小媳妇儿。
“姑娘有礼。”
元绎络已走到秦婉姐弟面前,行了一礼。南山稀奇,自家世子竟知道礼貌为何物了。
“那就是元世子。”秦明廷小声对二姐道。
“世子”秦婉姐弟回了一礼,“世子有事?”秦婉看着眼前的人道,这个纨绔中的纨绔,她是有点看不上的。
“无事,只是我手里的这枝桃花想赠给……这位公子。”元绎络把那枝桃花向秦明廷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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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凌乱了。
对面的人凌乱了。
看客们凌乱了。
秦明廷更凌乱了!
秦明廷满脸通红,才十三岁的少年哪儿见识过如此尴尬的事,他连姑娘家都没见过几个,最多就是家里的姐姐妹妹。谁曾想今天却收到一枝花,还是个男人送的。
秦婉想不到这元世子竟如此荒唐,断袖,亏他想得出来。
秦婉冷着脸,把弟弟扯到身后,冷声道:“世子这是何意?”
“看不出来?”元绎络嘴角微翘,颇有些自得。
秦婉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睚眦必报,不惜自毁名声那种报。
跟这种人怎么扯得清。
“世子是否过分了些?”秦婉快速把元绎络手里那枝花打掉,拉扯着弟弟快速走了。
元绎络看着那对姐弟走远,扯了扯嘴角,也带着人走了。
看客们更惊呆了!
元世子被打了手竟然没反应?不是说好斤斤计较的吗?
“世子,你不会真的……”南山后面一句话没敢说出来,世子如果真的看上秦三公子,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岂不是要被大长公主打死!
“怎么?不行?”元绎络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着。
南山都快哭了,“爷,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元绎络拍拍南山的脸,“切,爷我想得很开,今天阻止我折花的是谁带的头?”
“好像是张侍郎家的小公子。”
“难怪,跟他爹一个德行,爱多管闲事!”
“所以爷,您怎么就……看上秦三公子呢,小的真的会被打死的!”南山道。
元绎络招招手,对着南山耳语。
南山:爷,您狠!
他们不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