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晴心中一叹,暗想清平夫人果真是世间少有妙人,智慧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可以比拟的。夫人绝口不提当日之事,绕开那丫头与天魔教中人的种种联系与疑点,避开了对这丫头最为不理的说辞来向他求情,成功的几率明显就会提高不少。
傅离悠知道苏梦晴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这便又来了精神,跳起来兴冲冲的说道:“对对对!苏梦晴,这下你可要答应了吧?”
苏梦晴仍在顾虑,可既然是清平夫人开口,他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便听裴江一步上前请命道:“门主,为了少主,这一趟裴江是去定了。”
苏梦晴听到裴江言语中“少主”二字,脸上犹疑顿时消除大半,这才开口说道:“好吧,劳烦裴教头走上这一趟。一切还要小心行事,切莫”
裴江心下了然,点头称是。便听傅离悠接口说道:“苏梦晴,老子跟他们一起去,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梦晴略微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劳烦神医照顾小儿离弦,苏某不胜感激。”
傅离悠撇了撇嘴,世人都道傅离悠妙手回春,怎么就没人赞誉一下他丹青的美名呢?还是非儿那丫头可爱一些,虽然那丫头一向都会找他讨要三钱银子。
清平夫人见苏梦晴答应,傅离悠有说要去照顾儿子,脸上立刻浮起一丝浅笑,连忙谢道:“有劳傅先生了。”
傅离悠点了点头,苏梦晴那家伙固执得很,他老婆倒是个有趣的角色。看看人家清平夫人多会说话,被她一口一个“傅先生”叫着,连他这个老不死的都开始飘飘然了。
清平夫人偏头对身边的绯衣姑娘说道:“非儿,还不赶紧谢谢门主。”
非儿连忙跪下说道:“谢门主开恩。”
苏梦晴“嗯”了一声,便又坐下来说道:“谢谢夫人吧。”
傅离悠看了看天色,便开口说道:“我们今日便出发。”
清平夫人略微点头,说道:“这样最好。”
苏梦晴欲言又止,便听夫人说道:“我带非儿回去收拾些东西,傅先生请先稍等。”说罢,夫人朝着苏梦晴一行礼,转身便要离开。
苏梦晴连忙叫住夫人道:“夫人放心,弦儿不会有事的。”
清平夫人淡淡一笑,说道:“苏家经门主执掌这些年,已是不可同日而语。苏家子弟是决计不会让门主颜面扫地的,清平心中明白,也放心得很。”
苏梦晴还想说些什么,但终是作罢,只是吩咐一旁侍女道:“去备三匹好马和一些盘缠来。”
那侍女躬身应诺,连忙退下。
非儿心中只是觉得有些别扭,门主和清平夫人当真是相敬如宾,可这敬的似乎也太疏远了一些。反瞧着公子倒是和门主更为亲近似的。
傅离悠哈哈一笑,朝着非儿喊道:“我说笨丫头,你手脚可要麻利些,不要耽搁了时辰。”
非儿见家主均在堂上,也不好像往日一般造次,只是寻了个空当,朝着傅离悠那小老头扮了个鬼脸,这便随着清平夫人回去了。
收拾好了行装,傅离悠二人已经在门外等候。清平夫人忍不住嘱咐说道:“万事小心。”
裴江抱拳说道:“夫人放心,裴江定当誓死捍卫少主。”
清平夫人听罢微微一怔,似乎裴江所言,正事触碰到了夫人心中那从来不曾被人知晓的故事一般。
傅离悠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坐在马背上的皱了皱眉头,嘴里还出声催促道:“快些走吧,已经耽搁不少时辰了。”
非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暗想这老头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也好,你们早些上路吧。”
非儿深吸一口气,说:“夫人,天气清冷,注意身体啊。”
清平夫人略微点头,柔声说道:“去吧。”
傅离悠嘿嘿一笑道:“夫人放心好了,我们一定把你的宝贝儿子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清平夫人略微点头,非儿自觉得没有什么话可以向夫人交代,这便说道:“夫人快回去吧,天气清冷,不要在池边站的太久。”
傅离悠最见不得人家生离死别的样子,只见他手里长鞭一抖,“啪”的一声抽在马背上。那千里良驹一声长嘶,迅速蹿了出去。
清平夫人说道:“走吧,事情了了就早些回来,记得嘱咐弦儿服药。”
“非儿记下了。”
起手,扬鞭。马儿跃出数步。
回过头看去,清平夫人已经转身缓步走回苏家府宅。非儿安心回身,策马追向傅离悠和裴江二人。
一行两日,却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最是清秋时节,冷风冽,古道别。
一路风光明媚,不觉时光流逝。
这老少三人一路向西,朝着那长留山的方向奔了过去。
这一路,并没有见到太多的行人和商旅,毕竟龙澜国西部地区并不十分富庶。百姓无非是想要找个适宜耕作的地方,取得几亩良田,农家院子一座,一辈子也就安生了。可是越往西走,土地就越不适合耕作,虽然不至于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但比之西南的黑色土壤,已是贫瘠许多了。
西方多山峰,自然多矿藏,只不过有能力大规模开采和贩卖的人还未有几个。
路经北湖县城略作调整,备了些干粮,三人便决定早早上路。傅离悠酒瘾大发,冲到城西酒肆买了半斤烧酒带着路上饮用。
取小路绕过古城,一下子便节省了近一日时间。
是日,已是三人自苏家出发的第五天,眼见临平就在眼前,一路风餐露宿,人畜皆是疲惫。三人决定现在临平歇脚,明日再行赶路。
临平算是龙澜西部少有的富庶之地,作为东临古蓬,西临光中,北临采樨的交通要道,自始有着他特殊的地理意义。
越是靠近临平,路人便多了几分。非儿一路走来,只觉得眼花缭乱。身着华服的丝绸商人,衣着怪异的旅行艺人,五大三粗的精壮镖师,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傅离悠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道:“丫头,魂兮归来!”
非儿脸色窘得通红,想起方才行状,她可不就是像那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丫头一般,丢人现眼得很。
裴江素来不苟言笑,这一老一少,可是把裴江那份的话都说了个遍。见这厮仍是死气沉沉的,傅离悠得了空当,偏过头来对非儿咕哝一句:“木头!”惹得非儿咯咯直笑。
傅离悠号称“妙手丹青”,除了喜好丹青墨宝以外,也就要说他酷爱酒食了,这一点倒是与非儿一拍即合。老头子摇头晃脑,大呼知音难觅,相见恨晚。
裴江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也就随着这一老一少去了。
却说这临平的广敏酒楼更是声名远播,掌柜老板脑子也够灵活。他们看准了这临平城是各地商贾云集的地方,便招来各地的名厨,执起招牌,一炮打响了名号。
蓬城烤鸭皮脆入味,十里飘香;盐酥鸡翅外酥里嫩,可口宜人。银针醉虾新意十足,茶香四溢;黑椒山羊肉质鲜美,不膻不臊。
非儿吃的正酣,那傅离悠更是将北泗佳酿饮了个痛快。裴江为人节制,即便是饮酒,也是点到即止,暖暖身子,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有一丝醉意。
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那声音便是停在了广敏酒楼的外面。
只见一男一女信步走了进来,这两人看来真是说不出的般配,那红衣女子挽着青年的手,就如同挽着自己新婚的爱人一般。或许,他们正是新婚不久的夫妇也说不定。
非儿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那女子瞧见这丫头探视的眼神,忍不住瞪了非儿一眼,凶狠得紧。非儿微微一怔,旋即低头吃饭,却是再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了。
好端端一个美人,偏偏这么凶。
裴江淡淡的扫了那两人一眼,也不多做留意。倒是傅离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道:“是雷家的人。”
“哦?”非儿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傅离悠颇为自豪的说道:“老子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要多,小小雷家,我若是不认识岂不糟糕?相传雷家先祖是龙澜国开国元老,帝君钦赐的族徽,从那个时候一直沿用到了今天。凡是雷家子弟,兵器之上必有族徽,可不就一眼看出来了么。”
“雷家?岂不是和公子是一路的?”非儿心中欢喜,说不定这两日就能见到公子了。
傅离悠仰头将杯中之物饮尽,心中却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听闻那两人是雷家子弟,裴江忍不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还是小心一些吧,这两个人看来很有问题。”
非儿偏偏不信:“怎么可能八大世家扬名于龙澜国土上这么多年,出来的也定然是光明磊落之辈。裴叔叔你太过小心了些。”
“裴江说的对。”傅离悠沉吟一声,“从蒙城到这临平来,要先沿着红药河到达焱城,然后换走水路才能过来。而且如果他们是跟苏离弦那小子一路的,大可以直接取道长留山,没有必要绕到这里来。这两个人现下在此出现,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非儿搞不清楚状况,只见裴江和傅离悠两个人都是一脸严肃,暗暗心惊。这江湖之中真是不甚太平,还是自己那厨房好,只管烧火,便能得来安生的日子,偶尔和公子到处逛逛,好不自在。
三人忍不住暗暗留意那一男一女的动静,便听那女子高声喊道:“小二,你聋了还是瞎了,赶紧上菜!”
那小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这开门做生意的,就怕碰到难伺候的主儿。这倒好,大中午的就碰到了这么一位,倒霉催的。
他强迫自己扬起了笑脸迎了上去:“姑娘消消气,今天这不是人手不够嘛。您要的菜正做着呢,梭鱼都是从阮澜江上现打回来的,包您满意。”
那蓝衣男子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说罢,他将几钱银子塞到小二手里,“眼神活分点,什么时候叫你就赶紧过来。”
小二掂了掂手中银钱,眉开眼笑的走了。
原本已将平静无事,谁知那女子忽的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低吼一声:“他们那群该死的贼子到底把我们两人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