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回来了!”
“真的?”
“看,是二爷!”
沈青桓对身边的惊叹声充耳不闻,他走在非儿的身前,用他冷漠的眼睛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有的人在他的眼光中瑟缩,似是心虚一般的模样。
沈青桓暗自冷笑,这一路上,接近五成的杀手是他与邱护廷几人的亲信,还有三成的杀手直接听命于教主,还有两成不到的人听命于焚笙。
很好,很好。
今天他沈青桓曾经失去的,还有梦寐以求的都会得到。
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而先前的几局,只是个开始而已。胜败无关紧要,他的隐忍,便是等这一日。
有人见了沈青桓,似乎见到了希望一样,他们沿着路叫着“二爷”,眼睛里似乎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十二飞鹰已经被他一一除去,所以焚笙手底下绝对不会有另外一支实力如此强大的杀手了。就算他只身一人去见焚笙,也不会怕他!
正想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非儿吓得微微一缩,下意识的伸手拉住沈青桓的胳膊,脚下略微迟疑。
沈青桓凝神听去,便知道那就是从修罗场传出来的惨叫声。非儿不曾在天魔教呆过,所以她根本无从想象,那惨叫声中或许还夹杂着肢体碎裂的声音。那些濒临绝望的吼叫声,是那些想要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们对“生”的狰狞。
可如今,这个他呆了接近二十年的地方第一次让他觉得陌生与厌恶,这感觉来的诡异,也来的突然。好像只因为有了这个女人在这,他便开始觉得那些肮脏与血腥的东西就如同他身上最丑陋的疤痕,永远也不想被她知晓一般。
就像是一袭华丽的袍子,将腐烂的肉体遮掩住,但始终还会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于是那副行尸走肉便畏惧袍子被人掀开的那一刻,这种恐怖深入骨髓,令人战栗。
程非烟就像一束光,这束光照亮了一个孤寂太久,阴冷太久的灵魂。可总有的地方不恩那个被光照射到,于是便有了影子。
他就活在影子的下面,渴望光芒,却又害怕灰飞烟灭的结局。于是只好远远躲开,或许自欺欺人,或许曾经想要毁了这光。
他不敢让她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几十个,或者上百个孩子被人放在那个犹如地狱般的困局之中。少量的食物,水,和阳光。
想要从地狱里爬出来,就要比其他的人活的时间更长,就要比其他的人更狠。
在那个地方,人命就像是草芥一般的东西,它的价值不如一张发了霉的饼子,不如一碗混入泥土的水。
有八成的人会死在里面,剩下的人就可以得到暂时的喘息,等待下一轮的筛选。而他们在地狱里学到的一切,也将会是日后作为一个杀手最基本的伎俩。
而最后可以从这个地方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不到二成的人。
同样的道理,如果想要在教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就要经过更高的试炼。能够超脱生死的人,经过这世上最残酷的试炼,活着的人,都成了这教派的中的核心人物。
他,祈宣,邱护廷,石渺昕,焚笙,还有四修罗中排行第三的云晟——虽然他已经死了,都是从这种层层筛选的模式下挣扎出来的强者。
沈青桓拍了拍非儿的手,想要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非儿轻抿嘴角,见沈青桓脸色无异,心中忍住了阵阵恐惧,只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在身边保护她。
迎面走来了教主的亲信,沈青桓见到此人,只是淡淡说道:“你去禀告教主,就说沈青桓将风华神剑带回来了。”
那人瞥了非儿手中的宝剑一眼,脸上忽然间荡开了浓浓的笑意:“二爷就是二爷,怪不得教主对二爷这么挂心,私底下总对我说‘沈青桓是教中最锋利的剑’,果然不假。我们天魔教中能有您这样的人才,真是我们天魔教的福分。”
沈青桓似乎对此人颇为反感,他招了招手,催促道:“莫要耽搁时辰,去禀报教主,说我要见他。”
“这”那人有些语塞,“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沈青桓冷眸一眯:“你到底去是不去?”
那人见沈青桓显然已经动了杀机,连忙应诺:“是是是,我这就去转告教主。就说”他看了非儿一眼,沈青桓见他那双眼睛围着非儿转,心里扬起一丝不悦,打发他说:“就说二爷带着风华神剑回来了。”
那人唯唯诺诺的退后两步,这才转身大步走开。
沈青桓忽然做了一个手势,非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看向左右,有几人悄悄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正想着,却听见沈青桓低声吩咐一句:“倘若事情败露,你先一步逃命吧。”
“我不!”非儿倔强。
沈青桓听她想都不想的就拒绝,顿时觉得气愤不已,低声咒骂:“让你走的时候你就走,不然将我也困在这里,你便称心如意了?”
非儿咬了咬下唇,将眼睛错开,不再看他。
天魔教中杀机四伏,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沈青桓这边。还有那个邱护廷,他已经明言过,倘若沈青桓的事情败露,他必然不会和他一起送死。蠢笨如她的人都知道,邱护廷若是有心,拿了沈青桓到教主面前邀功就是了,何须跟他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
那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二爷,跟我来吧。”他转过身便走,也不管沈青桓和他身边的小厮能不能跟上。
沈青桓转头看了非儿一眼,朝她点点头。
而这一切,也就拉开了一个序幕。
非儿一步步的跟在他们身后,身旁似乎有无数窥探的眼睛盯着她,就像无数只随时可能扑上来咬断她喉咙的兽。
抬起头,沈青桓墨色的身影一直挡在她的身前。他走的每一步都那样踏实,犹如泰山压顶,也能不变颜色。
这两****所想所见皆与原先有很大的出入,那些能够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如若不是经过粉饰,就肯定存在某一种程度上的虚伪,活在这样的世界难免会觉得疲惫。
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与普通杀手活动的范围离得很远,进了院子,便只觉得那独栋建筑如此之远。
沈青桓忽然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低声说道:“跟着我,千万不能走错一步。”
听他一言,非儿这才恍然大悟。
这院子是被人设了迷障的,倘若没有熟悉阵法的人带领,恐怕一辈子都不能靠近那屋子去。
非儿被沈青桓领着,似乎也开始看出了阵法的门道。
苏离弦这前半生便是与机关术数为伴,而非儿,便是一直陪着他的人。这十几年耳濡目染,总算也能学会点东西。
非儿暗暗记住破解阵法的路数,总觉得肯定有用的到这些的时候。
进了那屋子,非儿几乎吓傻过去。
只见高高的铁柱上捆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低着头,看不清面目,长发凌乱的纠缠在一起,身上的伤口翻着皮肉,胸膛的上面被人开了一个洞,血肉模糊,看不清状况。有滴滴鲜血从男人的身上滴落,掉到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声。
沈青桓眯着眼睛看向铁柱上的男人,手指下意识的收拢起来,在身侧握住又松开。
他看向高高在上的教主,似乎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玉面修罗回来了,嗯?哈哈。”看到沈青桓回来,薛沛山似乎很高兴,朝着身边的两位护法哈哈大笑。
沈青桓单膝跪地,态度依旧恭敬谦卑:“托教主洪福,属下已经将风华神剑带回来了。”
“好好好,”薛沛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枭,“不愧是我天魔教的第一高手。”
薛沛山用手指向铁柱上的人,高声说道:“此人竟然偷了我的印信,对你下达格杀令。我薛沛山还任教主一日,便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青桓,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
沈青桓心中冷笑,说到底,薛沛山倒是想将格杀令的事都推到焚笙的身上。虽然薛沛山有可能猜到他并不相信,但也知道他也不会拿他这个教主怎么样。
薛沛山这一计好生歹毒,倘若借着焚笙的手将沈青桓杀了,便能出去了教中的一个心腹大患。倘若焚笙失手了,他也可以借着处罚焚笙的机会再次拉拢沈青桓。
这样教中的两方势力就会被消灭掉一个,而剩下的那个,还会受他控制,相当容易应付。
这一次,他既铲除了焚笙这个心头大患,沈青桓又为他抢回了风华宝剑,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沈青桓见薛沛山眼神闪烁,内敛的杀意却被藏得极好。他低头,恭敬说道:“一切全凭教主定夺。”
薛沛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青桓,你且将风华神剑交给我。”
“是。”沈青桓高声应诺,转身接过非儿手中的剑。他深深的看了非儿一眼,仍是担心她的安危。他甚至已经后悔作出将她带进来的决定,因为他只是在赌,赌天珏的实力是否能够助他夺得一切。
他双手举着宝剑,一步步的走上台阶。
教主一脸莫测的看着他,似乎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青桓,我的好孩子。”薛沛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静静的看着沈青桓一步步上了台阶,眼中的笑意便浓了一分。
似是一种本能的反映,沈青桓只觉得有三股压力在不同的方向压了过来,他知道,薛沛山,石渺昕都已经寻了一个向他发动进攻的最好的方位,可那第三方的势力又来自何处?
一步,两步,三步
可身后的那股压力似乎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人在等待一个时机。
在这天魔教中,薛沛山究竟还能仰仗着谁来除他?
除非
想到此处,沈青桓蓦然转身,手中墨龙剑顺势挥出,恰好拦住身后的利剑。
看着利剑的主人,他眯起冷眸,沉声说道:“你果然没死!”那铁柱上的根本不是什么焚笙,只是一个和他身形相似的人罢了。见焚笙面容,便知他身受重伤,显然是在最后关头得到了薛沛山的赦免。
焚笙勾起一抹笑,猖狂说道:“我说过,你和我两人,只能有一人留在天魔教中!”
那么说薛沛山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他!
沈青桓将大力送出,焚笙被他震得连连后退,似乎后力不济。
电光火石之间,沈青桓步步进逼,几乎是以搏命似的力气冲了上去。
他的墨龙剑折了焚笙的宝剑,屋子里升起一阵墨色剑影,竟是迫的人分不清影像。
沈青桓手腕偏转,墨龙剑连连出击。
所有人还没作出反映的时候,只见屋子里亮起一阵刺眼的白光,有一如沈青桓般墨色的身影电射而出,带起罡风一片。
转过头,正巧看到程非烟的天珏神剑将石渺昕震退。
她偏过头朝着沈青桓诡异一笑,用他能够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你的命是我的。”
沈青桓微微一愣,这不是程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