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绫沉思片刻,忽的灵光一闪,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身影,双眼微眯:“难道是...蛊毒娘子?可她为何对一名弟子下手?”
“倒像是她的手笔,但且不说她为何对一名弟子下手,阿绫...”南玥莘渐感不安,沉声道,“萤草那东西只有那处才有。”
“你是说...封印?可那里世代有人看守,她断不会取得。再说了,更为可怕的毒她也有,何苦去费那番气力?”
萤草乃邪祟之物,只生长在戾气最为聚集之处,若说世间哪一处最为凶恶,那必然是往送极乐之门——冥山。世人怎么也不会料到,上古预言的禁忌之处,封着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的世间恶鬼,也是传闻中可使天诛地灭的幻冥帝沉睡之处。
“她的心思...又岂是你我二人能猜透的?”南玥莘摇了摇头,“还有,你莫忘了,灵族也有一株。”
灵族...莫绫倒是忘了。可这灵族行踪不定,况且蛊毒娘子极少下手,一出手便不留后患,斩草除根。以她的性子,浔山应是灭门了才对,而弟子无涯不仅没被杀害,反倒三日后躺在了山门脚被带了回去,这分明是令浔山剑派颜面扫地!或者说醉温之意不在酒...
“此事恐怕并非你我二人所想的那般简单。”南玥莘扶了扶额,“阿绫,”
莫绫抬头。
“你应是知道那蛊毒娘子是谁的手下吧?”
莫绫瞳孔一震,颔首:“幻夜阁,北梓夜。”
南玥莘起身踱步至亭前,一只白鸽忽的落在她的小臂上,缓缓取下脚旁的信,八字映入眼帘:
眉山,月潭,梵音铃失。
莫绫一眼便认出那是南玥莘用来与墨瞳进行密件联系的鸽子,见南玥莘眉间渐渐凝重起来,他快步走至她身旁,接过信条,眸中闪着诧异:“梵音铃失窃?!这怎么可能!”
南玥莘闭了双眸,沉声道:“墨瞳的消息从未错过,眼下之计唯有静观其变。”
世间法器千千万万,共分三阶,下阶是最为普通的法器,如各大派弟子修行所用,略沾些灵力;而像南玥莘的涉深琴与莫绫的涧素笛为中阶,灵力高深,具有灵识,认主;至于上阶,世间仅四个:梵音铃,凤诀剑,青云伞和龙魂令。
上阶品前三者均为上古传闻中用来封印幻冥帝之神器,灵力强大,传说是冥族先祖与仙族为惩治后辈所炼。梵音铃封于眉山月潭,风诀剑与青云伞分别流落于天朝圣都和天宸国;要知这三物均为天家法器,若是有心人拿到手再结合邪术放出那物,整个玄灵大陆都将遭受灭顶之灾,各族命运堪忧......
而唯一能再度封印毁灭魔物的唯有龙魂令,当年天家长老为留后手,倾尽毕生修为制造出此器,却在两万年前的各族大战中裂成两半,除了龙胥门门主手中的那半块,另一半却不知去向。
长叹一口气,南玥莘问道:“阿绫,冥山可有人上去过?”
莫绫摇了摇头:“人族不可能有这个能力,若是要上去,得借外力,如灵族之力,亦或者...冥族秘术。”
冥族秘术,即噬魂术。需取十三位修行之人的七魄,乃修行之禁忌,若是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必遭反噬,恶鬼吞食,不入轮回。
南玥莘望向远方,沉思片刻,道:“今日亥时,孟家灭门。”
“无能为力。”莫绫耸耸肩,无奈道。
朝廷之上不会有情义,更何况敌人还对自身有着极大的威胁,一个人自身的处境正在遭受威胁,又何来闲暇之余去关心别人的生死?说到底,是非在己。
“对了,听十三说,你带了一名女孩回府?”
“怎么,十三跟你讲了吗?他倒是警觉。那是孟汐之女,孟岚。”南玥莘一只手托住下颚,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琴弦。
十三是龙胥门的暗卫,原本受命于老丞相,现如今受命于南玥莘,负责暗处保护她。十三与其他暗卫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还存在人的情感,却又不失残酷。
十三既然是南恒楸的亲信,必然是对他人充满警惕的,南玥莘对他的信任也远胜他人。
“你想救她?”
南玥莘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算是吧,不过是逼那老狐狸下手。”
“呵~他倒是够稳,不过...兔死谁手还是未知呢。”莫绫冷笑一声,嘴角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倒有些妖孽,眼底却有着止不住的嘲讽。
“不急,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让这江山姓百里。”南玥莘冷淡言语却处处可见冷意。
她当然不急,再老的狐狸一着急乱了分寸,那可就破绽百出;再多的天罗地网,一不留神,那便可以一击致命。
她父亲拼死保下的江山,她一定得护住。
想定了主意,她笑了一下,然后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对了,今日酉时,我去虞良城寻人。”
“哦?”莫绫挑了挑眉,调侃道,“是何方贵人须得南丞相亲自去寻啊?”
“那女孩的弟弟。”
莫绫怔了怔,拍了拍她的肩,但并不多加询问:“你且小心便是,十三看出那女孩懂些武功,你留个心眼便好。”
南玥莘点了点头,俯身抱琴:“凌尘那小子曲子还没练会,我这个做师父的还得再去教教他,我就不陪您老在这喝酒赏景的了,先走一步了啊~”
莫绫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这丫头啊~每次逐客令都是这么玩。
抬头瞥见南玥莘头上的白玉簪,心跳不觉漏了一拍,她还戴着啊...说好的守孝三年,这都过去五年了,唉...
其实他此番前来又怎会只是带酒给她品?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抿了抿唇,竟无从开口。
女子早就行出一段距离,秀发被风轻轻吹起。
“小莘...”莫绫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叹道,“他回来了。”
来之前,他想了许多措辞,可话在嘴边,最后只吐出四字,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南玥莘顿住脚步,莫绫看见她的身形偏了偏。
“嗯。”
嗯,是什么?是放下还是不忍回忆?
注视着面前的白色身影,她的背影此刻为何如此落寞?她是什么心情呢?莫绫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对于他们的过往...对于他...
“他还带回一名女子。”
莫绫后悔了,刚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后悔了,他想要个答案,他想知道她放下了,可如果那人真的说她放下了,他却更不知道自己苦苦寻求的答案又是什么?
何为放下?
面前的女子仍是保持刚才的姿势,丝毫未动。
这一刻,他们之间,只剩花落。
半晌,莫绫愧疚道:“小莘...我...不该提的...”
他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可他似乎忘了,那个跟在他身后笑着喊他“绫哥哥”的天真女孩已经不在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南丞相。
而南枂莘内心毫无波澜,他回来了?他是谁?他么...五年了啊...都变了。
还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很激动呢,也不过如此。
她转身,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释然笑容,风起,吹开了她的发。
他痴痴地怔在原地,那种笑,仿佛让莫绫看见了以前的她,她说六字,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亭中的青衣男子独自惘然。
旁人眼中,青衣男子伫立亭中,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童,木然的,竟有点可笑。
当他抬起头是,却又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仿佛还是那个征战沙场,冷酷无情的将军,无人理解他所想,也无人敢妄自揣摩。他只提了酒,大步离去,衣诀飞扬。
“阿绫,都过去了。”
对啊,都过去了,何必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