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乔伟心头一怔,是她?怎么会是她?
此女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既熟悉,又陌生。
她叫蓝月盈,还曾经和自己订过亲,名义上,她还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原来,十多年前,吴乔伟的父亲和蓝月盈的父亲同朝为官,职位相若,性格相仿,很是投缘,故而两人交好,两家也时常走动。
两家的小孩子也经常在一起玩耍。玩耍的时间长了,彼此也熟络了起来,小孩子嘛,熟悉了之后就毫无顾忌。
一次,吴乔伟和蓝月盈在后花园玩的时候,吴乔伟对此蓝月盈说:“我昨天看到我爹爹亲我妈妈,妈妈好开心的样子。我们也来亲亲吧!”
蓝月盈说道:“亲嘴了后有孩子怎么办?”
吴乔伟说道:“不要怕,我听大人们说要先当了爹妈才会有孩子,只亲嘴不会有孩子。”
蓝月盈一脸疑惑的说道:“可我听大人们说,是先有了孩子才会当爹妈。”
吴乔伟的头摇的像一个拨浪鼓,说:“不会,是先当了爹妈才会有孩子。”
不料蓝月盈性格也倔,当即回击到:“不对不对,是先有了孩子才当爹妈。”
一时之间,两个孩子竟然为了这件事情争执不下,早忘了刚才要亲嘴的事情了。争了一会,始终达不成一致,便一同去问双方的爹爹妈妈。让爹爹妈妈来确认到底是先当了爹爹妈妈后有孩子还是先有了孩子后当爹爹妈妈。
两家的大人听了哈哈大笑,却不回答,倒把两个小孩子急的拉着爹爹的手直摇。
吴乔伟的爹爹执拗不过,便岔开话题对吴乔伟说:“等你长大了娶她做老婆好不好。”
吴乔伟听了,连忙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要娶小清做老婆了。”
爹得见吴乔伟不再纠缠,就对吴乔伟说:“去吧,去找你未来的老婆玩吧。”
吴乔伟听了十分高兴,连忙牵着小清的手说道:“老婆,我们一起去玩躲猫猫吧。”
小清也脆声说道:“好。”
然后,两个小孩子就手牵着手到后花园去玩了,
却说两家的大人见一双儿女皆是俊俏秀美,两边的家世也匹配,说得上是门当户对,倒也算是一对可人儿,数日之后,便为二人订了娃娃亲,从此,两家的走动更加频繁了。
如果不出意外,那吴乔伟和蓝月盈长大后必定成婚,从此过起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但是就在订了娃娃亲后不久,蓝月盈的父亲因为当朝宰相一案受到牵连被捕入狱,并于第二年处斩。
而吴乔伟的父亲因为害怕受到牵连,也断绝了和蓝月盈家庭的往来。
但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吴乔伟仍然经常嚷着要见蓝月盈,为此茶不思,饭不想。父亲见状,便把吴乔伟送到武当山,拜入宁玄非道长门下学武,成了一名武当弟子。好让吴乔伟忘记这个娃娃亲的媳妇。
吴乔伟此后再也没有见过蓝月盈,从此专心习武,反倒成了武当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
事隔十余年,此时再见,却又仿佛勾起了前世的记忆,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该不该相认。
却说蓝月盈一袭黑衫,双手提着一红一白两个玄铁令牌,玄铁极为厚重,怕不下几百斤,而她提起来似乎丝毫不费力,仿佛拿着的不是几百斤的重物,而是轻不过几两的女红手工。
一双眸子宛如星池泛光,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她环视了一下全场,所有护卫被她的目光扫过,明知道她是敌非友,却又心头荡漾,都希望她多看自己一眼,但一想起她武功高强,紧接着又是心上又一紧,又希望她不要看自己。
屋外大雨滂沱,落地之声震耳发馈,屋内却人人如凝固般静立,气氛诡异。
蓝月盈目光也从吴乔伟脸上扫过,但是却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会在此处碰到吴乔伟。
那些刺客此时站立成一个大弧形的缺月阵,隐隐有将一众护卫半包围起来。但是却都拱手直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手。
一个声音突然从护卫队中传来出来:“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惊扰太子殿下,难道不怕杀头吗?”
声音尖细刺耳,宛如夜半鼠叫,难听至极,众护卫不消回头,光凭着这么难听的声音,就知道不可能是自家兄弟,只能是太子此次随行的服侍太监。
太子此次出行,也带了数名太监照顾饮食起居。随行太监的总管叫汪震,大家平常都叫他汪总管。
此时汪震见有人冒犯太子,色厉内荏之下,出言恐吓,以维持太子尊严。
不料那些黑衣人却对汪震的话充耳不闻,仿佛汪震的话早已被风吹散,根本就没有半个字进入到黑衣人耳朵里。仍然是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任凭屋外的风雨飘进来,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倒是钟会乾心里却咯噔一声,之前一直怀疑护卫队中有明教的内应,现在看来,内应会不会是太监?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脸上却仍是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局势,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一个温和又高贵的声音从轿子中传来:“各位义士要见
朱某,到底所为何事?”
原来,朱标见刚才情势虽然十分危急,但是那些黑衣人似乎并不想要自己的命,反而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见自己,故而有此一问。
不料一众黑衣人还是听而不闻,没有回话,也没有人动一下。
汪震又厉声说道:“大胆,太子殿下问话,尔等必须尽快回答。”
还是没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片刻之后,只听一阵衣襟联袂之声从轿子中传来,似乎是太子起身了。
紧接着,门帘掀了起来,太子尊贵高雅的身影走出了轿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子白衣峨冠,温文典雅之气流于周身。
紧接着,太子妃也从轿子中起身走了出来,与朱标并排而立,太子妃轻妆淡抹,粉衫罗裙,平和之中却更显雍容华贵。
汪震见二人走出轿子,立刻诚惶诚恐的说:“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一众护卫见二人安然走出轿子,一时之间职责之感涌遍全身,啪的一下全体立正,齐声说道:“臣等誓死护卫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周全。”
蓝月盈见二人走出轿子,全身仍是屹立不动,眸子却突然一闪。
只见蓝月盈轻启朱口,不紧不慢的说道:“洪武四年,先锋将军胡千洋,在漠北击败蒙古残部后,因为上报杀敌数目比实际杀敌数目多了两个人,被认为谎报军功,藐视圣上。全家七十余口被处死,可怜胡将军生前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不能保全自家老小。所幸老天有眼,拱卫司捉拿胡家之际,却走漏了胡家小儿子胡了金,也算是保全了这胡家最后的血脉。“
声音婉转柔和,没有丝毫的悲伤愤怒,似乎在述说一件家常小事。
只见黑衣人队伍中一个手持精铁拳套的魁梧汉子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胡了金,见过太子殿下。”
声音平和中正,似乎心中早已没有了仇恨。
但是一众护卫却在心里暗自叹息,有功不赏反受罚,此种做法最令浴血沙场的将士们心寒。有些护卫甚至有了兔死狐悲的同情之心。
朱标对这名汉子微微颔了颔首。
蓝月盈又继续说道:“洪武十年,大学士宋联被诬告谋反,在无任何凭证的情况下,被当今圣上判处诛九族的大罪,处死四千余人,广受牵连超过万人。我爹礼部侍郎蓝珏,也因此受牵连而死。所幸拱卫司拿人之际,走漏了詹事府詹事郑世水的儿子郑吉远,中书省郎中吴宪云的儿子吴丹合,兵部郎中唐猛的儿子唐虎,太常寺少卿韩木和的儿子韩丁,我以及其他若干人等。”
一名手持齐眉棍的精壮黑衣人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吴丹合,见过太子殿下。”
一名手持长剑的颀长黑衣人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郑吉远,见过太子。”
一名手持长刀的矮壮黑衣人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唐虎,见过太子。”
另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韩丁,见过太子殿下。”
郑吉远和韩丁,就是昨天晚上钟会乾见过的那两个人。两人目光从钟会乾脸上扫过,一丝感激之情从眸子中一闪而过。
宋联一案牵连之广,影响之深远,一众护卫也是多有耳闻,一时之间,很多护卫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吴乔伟也在心中暗叹,此事他当然也知道,蓝月盈走了之后,他还一直吵着问爹爹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月盈。后来明白此生再难见到月盈,还伤心了好长时间。
偏偏老天捉弄,于此时见到了蓝月盈,可惜两人又分属敌对阵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心中不由得对这些刺客生出了一丝同情之心。
危险!
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等一下动起手来,心软必定会手软,手软则会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和护卫队打心理战,整个护卫队伍的士气一定收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影响,等下交战前,自己还要想办法提振己方的士气。
蓝月盈又说道:“拱卫司指挥使毛无且,捉拿冤臣家属时,多次有人逃脱,被当今圣上认为办事不力被处死,全家被流放,只有小儿子毛樊逃了出来。”
一名手持长刀的精悍黑衣人对朱标拱手说道:“冤臣之后毛樊,见过太子殿下。”
紧接着,蓝月盈又一一为朱标介绍了黑衣人中的其他人,某某甲是前吏部侍郎的儿子,某某乙是前工部员外郎的女儿等等。
每次说到一个人名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黑衣人对朱标抱拳行礼。
朱标全程未发一言,只是微微颔首,旁人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
终于等到蓝月盈说完了。
朱标说到:“父皇这些年确实杀孽太重,我代父皇向大家陪不是了。日后我必定力劝父皇少动杀念。”
蓝月盈微微点了点头说:“太子宅心仁厚,有这份心意令人敬佩。不过,今日仅凭这几句话就要我们放过你,绝无可能。”
一旁的吕颜玉说话了:“你们的爹娘都是皇上杀的,要报仇也是找皇上,找太子做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大为震惊,这太子妃平日里说话无不得体玲珑,丝毫不露漏洞,怎么今日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妄议当今圣上那可是要杀头的,就算是太子也保不住她的性命,莫不是看到眼前情势危急,被吓昏了头。
一旁的汪震等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蓝月盈摇了摇头说:“太子妃殿下太小看我们了。我们今日来此并非为了报仇,只希望以太子为人质,让当今皇上为我们死去的亲人平反。”
朱标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身为太子,为冤臣平反本是我的职责,但是,也正因为我是太子,决不能受人挟持。”
只听众护卫齐声说道:“臣等誓死护卫太子殿下周全。”
声音洪亮,竟然盖住了滂沱的雨声。
然后将手中盾牌往地下重重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一众护卫摆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阵。将朱标和太子妃围在了圆心。
蓝月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嘴角露出微微一笑,缓步朝阵型前面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护卫们的瞳孔就紧缩一点。
走到队伍前面一丈远时,蓝月盈出手了。
手中的令牌划了一个半弧,呼的一声就向护卫队拍过去。
一道狂烈无比的罡气朝最前面的护卫猛击过来。那护卫只觉得仿佛万丈巨涛压向自己,情知此次绝无幸免,只能闭目等死。
吴乔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景阳掌,天下第一刚猛的掌法景阳掌。
那蓝月盈虽然用令牌拍过来,使得却是一招掌法,这招掌法简单至极,却又威力无穷。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却无数次听江湖中额前辈说过,是以对这套掌法,也是了然于胸,现在咋见到蓝月盈使出这招,心中顿时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