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路边上落满了梧桐树叶,无人清扫,倒有着别样的风景趣味。李安如好奇地踩着它们,松松软软,脚底十分舒适。
李祖珉看着正自顾玩闹的女孩脸上不由得挂起了笑,这女孩把生活过成了童话的世界,没有皇后的阴险,也没有坏人的尔虞我诈,她像是一味调和剂,很适当地点缀了毫无生气的日子。
“宁彤彤怎么会流产?”李安如问,脚下顺着花圃边缘走。
“不流产又能如何?”李祖珉苦笑,“权贵的游戏不适合善良的人玩,她根本没有机会生下孩子,范太太可是笑面虎,她一手遮天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先生在外的生活?”
李安如听到这儿,怔怔地站在那里。她的心往下沉,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痛来,她捂着胸口,喉咙里勉强发出声音:“范太太只是让他随便玩玩,哪想仍然潇洒的范先生动了真感情。在他们的游戏里,什么都可以玩,但必须都是假的。”
“那她的孩子,也不是不小心流产的吧?”李安如问,她双眼通红,想必是忍住了眼泪,“那也是一条生命不是吗?”
李祖珉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冷冷地说道:“又如何?只怪它选错了地方。你觉得是谁邀请宁彤彤参加宴会的呢?”
他看着李安如,眼神带着怜悯,当范太太收她做干女儿的时候,他心痛得差点倒在地上。对他而言,李安如就是混沌河流中唯一一朵青莲,如今这朵莲花也要被他们狠心摘下。
李安如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项家的,童令仪看她回来,开心地迎上去。她给李安如做了不少衣服,十分漂亮,李安如摆出迎合的笑来一一试过,的确很合身,她个子高挑,穿起来十分不错。
叶嫂也不停地夸赞,身后有人惊呼:“哇哦!画中仙穿什么都好看。”
李安如转过身,是范辰良。他一身白色休闲西装,戴着墨镜,潇洒帅气中还带着点痞气。
童令仪笑着问:“辰良今天怎么会来?”
范辰良取下眼镜装进上衣口袋:“老妈要我向安如好好学学,所以我今天专程来接安如。”
李安如不愿,但看童令仪十分欢喜的样子又不好拒绝。
不过李安如没有猜错,范辰良请她吃饭果然是为了宁彤彤的事。
虽然范辰良漫不经心,但李安如还是从他的三言两语中听出了对此事的态度。
李安如有些生气了,她瞪着范辰良:“难道你的父亲没有责任吗?他也必须接受世人的审判,错的可不是宁彤彤。”
范辰良玩味地看着李安如:“哎呦,我亲爱的,你还真天真啊。这个世界的规矩是有钱人给穷人制定的,道德这东西太贫贱了,不适合我们。”
李安如气得发抖,她闭上眼睛大声吼道:“我要下车!”
范辰良自顾哈哈笑着,他突然踩住刹车,李安如由于惯性向前冲去,范辰良很自然地将她抱在怀里。
李安如发现他是故意的,越发生气了,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你去死!”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向前跑去。
范辰良很快追上她,故意挡在她面前,坏笑地看着她,他居然很喜欢生气后的李安如。她本来就像是古代温婉的女子,肤白貌美,连脸部线条都带着柔和,生气以后的愠怒倒有着几分可爱。
李安如停下步子,瞪着眼前的痞子。
范辰良伸开双臂完全挡住李安如的去路,脸上的笑容不再玩世不恭,反而添了浅浅的温柔。
“对不起!”范辰良很诚恳,“我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平衡法则,没人教我法则以外的东西。对我而言,世间一切为我所用,不利于我的,自然是要剔除。”
“所以你们的字典里没有善良,没有道德!”李安如瞪着他,范辰良突然将她拉进怀里,吓得李安如花容失色,使劲推开。
“哇哦,力气不小啊。”范辰良继续摆出他那玩味的笑,“我喜欢的就是道德,我不喜欢的,就是糟粕。欢迎李安如小姐登上我们的贼船。”
李安如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痛得范辰良抱着腿蹲在地上哀嚎。她出生在小城市,但父亲所积累的财富在那所城市里却是数一数二的。她不知该不该感谢父母让她明白了什么是善良和道德。
如今,不过是改换了地方罢了,怎么连世间玩法也变了?
李安如也明白,童家需要范家的支持,无论如何她再讨厌范辰良,脸上还要摆着笑颜如花的样子来。
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要吃了饭才能回去。吃饭的地方古色古香,引路的小厮穿着打扮重回了清朝,还有刷了红漆的亭里坐着吹笛的女子,旗袍开叉露出白皙的腿来,见到客来妩媚一笑:“公子小姐安好!”
范辰良会挑地方,李安如打心底喜欢。
选了个靠近舞台的雅座,舞台上正演奏着琵琶。范辰良为李安如倒了水好奇问道:“祖珉表哥说你会琵琶,真的还是假的?”
李安如看着舞台上亭亭玉立的女子眼睛没搭理他。范辰良自讨没趣,乖乖闭嘴。这时有一对男女走过来直接坐在范辰良身边,看了李安如一眼坏笑道:“哎呦,又换了?”
范辰良不耐烦:“给我滚!”
那人也不恼火:“怎么,上次打赌输了你还没应赌呢。”
“现在我没心情,说吧,要多少,我找人给你送去。”范辰良吃了颗花生将壳丢给那随来的女孩。
“我像是缺钱的人吗?”那人歪着身子看着李安如,“这样,我看这舞台上只有弹的人没唱的,你给我唱个曲儿去。”
范辰良冷笑:“我不唱!”
李安如只顾自己吃着小零食,随来的女孩也是坏笑着看着范辰良。
“那我就告知所有兄弟会的人,你范辰良是个孬种,输不起!”那人挑了挑眉毛,让他大庭广众唱曲儿自然是丢人的事,可愿赌服输。
李安如捂着嘴巴笑道:“你还赌?”
范辰良继续将吃完的花生壳丢给那女孩,不忘挑逗对方:“跟你没关系。不过,你要帮我唱曲儿。”
李安如冷哼了一声,帮忙唱曲儿,她才不要,还等着看范辰良唱呢。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拍了发在朋友圈肯定会轰动。
但范辰良说出了他的条件后,李安如动心了。她的手停止剥花生,整个人怔在那里。
“好!”李安如看着他,“你说话算数!”
范辰良躺在太师椅里,很得意地看着李安如。李安如的代劳那人居然也同意了,谁都喜欢看美女难堪吧,不过他们失算了。
李安如大方地走上台,说明情况后女子站起来将琵琶交给她,从她芊芊玉指拨出一根弦开始,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自己的事抬起头来,看着台上穿着简约汉服的女孩。
“衰草连横向晚晴
半城柳色半声笛
枉将绿蜡作红玉
满座衣冠无相忆
……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迭的衣
他还陷在那段隔经年的梦
静静和衣睡去,不理朝夕……”
范辰良忘了手里正端着滚烫的茶,他突然站了起来,两眼盯着台上的佳人。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今天听的该是天上应有吧。范辰良听见身边的人鼓掌才回过神来。
那人见李安如弹奏唱曲实在太好,骂骂咧咧走了。
自然,范辰良兑现诺言,将项圣哲的吉他物归原主。
当项圣哲瞧见房间里放着的吉他后,抱着它狂奔至李安如的房间,鞋也没穿,一脸的惊恐,生怕李安如答应了不好的条件。
“你把吉他卖了给我交学费,我把它赎回来了。”李安如笑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项圣哲听完立马放下吉他抱紧她:“傻子,吉他没了就没了,你可不能受欺负,范辰良让你唱你就唱啊。”
李安如哈哈笑,对她而言不过是唱首曲子而已,但能把非常珍贵的吉他赎回来,她可是赚了。
这时叶嫂拿着衣服进来,说是范太太请大家参加晚宴。李安如苦笑,这不刚奉陪了儿子,还要去伺候老母。
项同因有事无法参加,管家将他们送到晚宴就马上返回去机场接客人了。童令仪盛装出席,项圣哲随意穿着西装,可能是匆忙连领带也没系。李安如倒是穿着新衣,但很不习惯,还是自家母亲做的穿着舒服。
范家灯火通明,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里面欢歌笑语。童令仪在进门之前将两个人的衣服整理好,小声怪责自己儿子怎么不系领带。
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大家坐在一起用餐,人很多但声音不算很大,西式晚宴,大家都是自顾吃着自己的。范太太见到李安如,笑着让人在自己身边加了把椅子。
“听辰良说,你琵琶弹得非常好,还会唱曲子,真的不错啊。”范太太微笑,珍珠耳环随着她有些胖的脸摇来晃去。李安如点头:“会一点点。”
“可不是嘛,”余太太说道,“现在的孩子谁不会点绝技,哪像我们那时,啥也不会,愣头青一个。”
童令仪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不见辰良?”
范太太叹气:“下午就不在家了,谁知去了哪里,从来不帮忙家里的事。”
说到这儿几位太太纷纷点头,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余太太端起酒杯敬着范太太:“以前还见静好和辰良一起玩,现在都疏远了。”
童令仪微笑着不说话,范太太点头称是,约定什么时候一起聚聚,让几个孩子骑马去。
范先生这时开口说起了生意,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好好听着,只要能搭上话一定不会错过。童令仪有些着急,生意的事她可不懂,刚好项同又没参加聚会。
幸好项圣哲开始处理家事,居然可以插上话,很成功地吸引了范先生的注意。童令仪十分欣慰,得意地看着自己儿子。
范太太瞧了一眼自己丈夫,笑着问道:“令仪,听说你家有上好的川菜师傅是吧?”
童令仪点头,范太太微笑:“刚好有几个客人喜欢川菜,我这儿还没有川菜师傅,你要是不嫌麻烦,可否将下次的宴会直接定在你家?”
这明摆着将机会给了项家,童令仪自然十分乐意,再看余太太,她在一旁默默吃着东西。
吃完饭几个太太约好了打牌,可能是童令仪心情好,居然连糊了几把,脸也笑成了一朵花。李安如一直在旁边帮忙倒水看茶,范太太看她额头已经上了汗,握了下李安如的手让她去休息。
再看项圣哲,早被范先生拉去书房谈事,其他公子小姐什么的,满屋子乱串。
李安如躲进洗手间,要不是翻朋友圈打发时间,她肯定会在马桶上睡着。
听见有人进来了,她赶紧关了手机,将双脚抬了起来。听那声音倒像是余太太,她正数落着童令仪:“不过是那丫头的关系,她才有范太太正眼瞧她的时候,看她得势的样子。”
“不过人家儿子丈夫确实不错。”有人附和。
余太太冷笑:“有好多事你是不知,最毒妇人心。”
李安如想继续听下去,可有人来敲门,说是范太太准备了好茶,要大家都去河中凉亭吃茶去。
不过是有钱人的游戏,鹿死谁手永远不会是定局,李安如苦笑。
来到河中亭,范太太派人找来了古筝。
范辰良已经回来了,一身的酒气。见李安如来,他凑近身子:“画中仙!”
范太太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脸上挂着隐晦的笑。周围的太太们心里明白,余太太手没拿稳杯子,差点掉落在地,童令仪微笑:“哎呦,你今晚心神不宁,这是怎么了?”
余太太讪笑,借故说:“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李安如装作完全不懂她们的争斗,自顾弹奏起古筝。项圣哲正走在木桥上,听见一阵琴声传来,他停下步子,闭着眼迎着风细细听着,许是琴声悠扬,黑色的夜突然露出它们沸腾的颜色,喧闹地在世间穿梭。
项圣哲展开双臂,感觉心里的烦都被吹干了。他走去凉亭,看见李安如认真地弹奏,世界仿佛就剩她一个人,把所有人的回忆都带走了。
一曲完毕,李安如起身鞠躬道谢,范太太愣在那里,喃喃自语:“哎呦,这曲子听得人酥麻,真是好听。”
童令仪自然兴奋,看见项圣哲故意大声问道:“和范先生聊天还算开心?”
项圣哲笑着没接话,整个人已经被李安如吸引:“我还有个这么多才多艺的妹妹。”
这时有管家来轻声对范太太说了什么,她笑着站起身告辞,拉着范辰良离开了。大家见主人已经走了,天色也不早了,纷纷道别。
李安如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瞧见地上掉了件东西,原来是范太太的珍珠耳环,她捡起匆匆送去。
由于范太太钦点她是范家贵客,根本无需通报,李安如径直来到范太太书房,听见里面有人的训话声。
李安如不想听的,却听到了宁彤彤的名字。
“宁彤彤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范太太生气,“我派人查过。”
“是我不对,”范辰良认错,“不小心让她怀孕了。”
范太太叹气:“跟你说过你在外面玩归玩,但绝不能有什么。”
“所以,您不是在她水里下药了吗?”范辰良说道,“可我没邀请她参加宴会啊。”
范太太重重捶了下桌子:“这事看来有人知道了,真是一大丑闻!马上把事情做干净,把那女孩送走!”
“我已经弄好一切,但不是您下的药吗?”范辰良问,范太太冷冷笑道:“你父亲风流成性,这样的事我不是没处理过,用不着这么龌龊的方法。”
李安如听得真切,心里想道,到底是谁知道宁彤彤怀孕的事,还故意将她邀请到宴会呢?明摆着想要让范家丢脸。可范辰良为什么要替自己父亲摊上这个烂摊子?这事原本跟他没关系。
她陷入沉思中,丝毫没注意到范太太已经打开了门,李安如回过神吓了一跳。
范辰良正笑嘻嘻地看着她:“老妈,把宁彤彤送去医院的是她和项圣哲。”
“不打紧。”范太太微笑,“她和圣哲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童令仪一生追逐名利,可儿子倒还是个像样的。”
李安如有些为难,毕竟听到了别人的隐私,范太太丝毫不介意,还让管家送李安如回去。
回到家的李安如有些心事重重,她夜半睡不着,偷拿了冰箱里的酒来到屋顶,没想项圣哲也在。他听见有人上来赶紧把酒藏起来,看见是李安如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