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临宋梨花遍开,月中县城内办千家宴,每家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摆在自家门前,路人皆可随意享用。
往年这个时节临宋县人山人海,街巷中四处是桌椅摊位,络绎不绝的人潮,其中不乏江湖人物。今年因着官家令旨,增开一季春科,赶考路过的学子也来凑热闹。
清早岑东来便开了自家的院门,支桌舔碗,围炉煮酒,院里两树梨花正开的繁盛,微风拂过,扫落点点白花,引得路人都朝院里看。
岑湘南随着哥哥在门前忙碌,一片天青色的衣角扫进眼里,抬头看去,一个面泛红晕的白净书生。
“姑娘,这,这桌,可是支得了?”说话的人,不敢抬眼瞧湘南。
湘南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书生,“刚好,这位小哥,且坐吧。”
湘南边让书生,边抬手给书生添茶。书生慌忙接过,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
“我原是带着家仆一起赶考的,今儿一进城,人太多,挤散了,听说有千家宴,路过,才,才想,才想能否略坐坐……”说话的人,声音越说越小。
湘南见书生的模样,也猜到几分,“来者是客,小哥且坐着等你那家仆吧。”
“咕噜……”
湘南听到,转身进院里接过哥哥手里的两碟糕饼,摆在书生手边,“小哥,先用些糕饼,吃盏清茶,不必客气。”
说罢湘南转身进了院子,书生看着这个沉静亲和的背影,心跳忽的急促一瞬,抬手拿起一块糕,鼻息下窜来一阵幽香,带着梨花的清爽。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喜乐声,书生回头望着对面街,正是一队送亲的队伍,桌子正对着街口,看得清楚。
送亲队伍走至街中段,斜刺里忽地窜出一群蓝衣人,每人面上覆着一张狐狸面具。
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八名弓箭手,迅速拉弓搭箭,箭无虚发,每箭都擦着抬嫁妆箱子的小厮臂膀射,小厮们吃痛撤手,箱笼落了一地。
街巷中的狐狸们,瞬时飞起八人冲进送嫁队伍中,左右开弓,起手回落间,送嫁队伍的护卫纷纷倒地,后面追上的狐狸,抬了箱笼便向街尾急奔。
只见街尾站立一人,面上敷着红狐面具,玄衣飒飒,墨发飞扬,右手按立一柄三尺青锋于身侧。当抬箱笼的狐狸在他身后不见踪影,红狐右手挥起一剑,看似随意的一剑,剑气裹挟玄劲,冲击一片追来的护卫,护卫们立时口吐鲜血晕厥在街巷中。
未晕厥的护卫再回头,红狐已不见。
奔出巷子,三十个戴蓝狐面具的蓝衣人,护着八抬嫁妆箱笼直奔南城门。出城不过七八里,官道两旁的林子里又跳出一伙儿人。
拦路的只十四人,各个蒙面夜行衣,手持长刀,刀柄长半寸,上雕飞鱼锦云纹,刀身宽不过三指,刀头微弯上翘。
“东西留下!”正中间的黑衣人长刀一指箱笼。
红狐双臂抱剑歪头对着十四人,“做强盗的被同行拦路抢劫,有意思。”
红狐头也未回,冲身后的三十人拜拜手。众人见手势,立马抬了箱笼回头又奔城里而去。
正中的黑衣人长刀身侧一挥,“一个人?哼!”
红狐姿势未变,只动动脖子,“十四飞鱼,北边的行情这么差吗?来抢咱们江南道的生意。”
“既知道兄弟们的名号,还敢一人留下,阁下看来也不是无名之辈。报个名号!”
“江南梨亭。”红狐淡淡一笑,轻轻吐出四个字。
对面十四飞鱼瞬间举刀隔在身前,“梨亭盗?阁下是哪位?”
“岑于鹄。”红狐上下嘴皮轻轻一动,蹦出个名字。
“梨亭盗赤狐!”对话的人心下一惊,十四人全捏紧手里长刀,身形紧绷。
梨亭盗在华宋赫赫有名,不仅因为他们是一群侠盗,更因为眼前的岑于鹄,是青云榜第四位。
青云榜是长门所列的四大榜单之一。天下人知长门者众,但谁也不知道长门究竟在何处。而长门千年来存于世间,它一派超然,各国间的纷争都有它制衡调节的影子,若有不服者,长门必使将手段严惩,是以各朝各国都默许了它的存在。
据传曾经有一位君王,四处征战,致使天下大乱,流民激增,被长门联合众国反攻,败退回国。一怒之下,这位国君挑战长门门主,却在他们决斗之时被告知,他的国已在他决斗前一日已灭国。此后,世间再没了反对长门的声音。
对于各国百姓而言,长门的存在不仅让天下太平,还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着长门有四榜,这四榜可谓登尽天下才士,风云人物。武林豪侠,俊才美女,百姓日日的谈资皆源于这四榜。而这四榜,一曰青云,二曰倾城,三则黄金,四为民生。
青云榜为世间青年才俊武功排行,倾城榜是天下美女榜单。
而能登上黄金榜的人,必有一样傍身绝技,无人能及。
民生榜,上榜名字皆是世间有过为民为众生,做过巨大贡献的人。
青云榜上只录五十人,岑于鹄十年前第一次登上青云榜,位列第三十八,号称赤狐岑于鹄。也是那一次,人们知道了岑于鹄和梨亭盗。
此刻对上赤狐,十四飞鱼暗自警惕。正午阳光浓烈,光照在刀身上,折射出晃眼的寒芒。仅这一息,十四柄飞鱼刀突然纵飞而至,正是飞鱼刀阵四大杀招之一的鱼戏莲叶。这招封闭对手东南西北四方位,密密压下,封死退路,对手只能犹如游鱼般在刀刃下腾挪,躲闪不及,必然命丧当场。
赤狐在刀身合拢前瞬间,脚尖轻点,身形微倾,斜刺里挥出一剑,便收剑脚尖轻踏后退,再一个转身,几步腾挪,已不见踪影。
十四飞鱼这才发觉自己脖颈处的细痕,是刚刚那一剑,这是警告,不得再进的警告!
“回!”刚刚说话的黑衣人下了指令。十四飞鱼收刀向路的另一端极速飞奔。
就在十四飞鱼返身奔出的路旁,一颗树上飞出一片天青色影子,向赤狐离开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