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一家人都在前院打马吊,沈欢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没忘带上那壶姐姐送来的好酒。
等到了书院,她寻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人在。
难不成他们都是约好一起不来?
她挂起灯笼倚着院当中的古榕,也不知自个儿又该何去何从。正欲叹出一口气,身后突然有人拍拍她:“可是沈欢?”
她一惊回头看去,是陆琛。
“你这愣人是要吓死我不成……”尚未缓过神,沈欢没好气地开口骂。
“呵,我心下也揣着一半心思生怕你回过头却是个女鬼。”陆琛笑着打趣道,这么一吓,那原本以为的尴尬倒是散得干干净净。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还没来?”她瞅瞅他身后,确实没有旁人。
“他们?”陆琛微微疑惑地蹙起眉,轻道,“我倒不知他们也要来,只收到信说你在书院等我。”
沈欢一愣,随即恍然笑道:“那多半是他们见我们两人平日里不说话,出的劳什子馊主意,算了算了,既然他们不来,那这好酒我们分了。”
“沈欢,”陆琛有些诧异她的态度,对先前之事他心中仍有些不安,“你,不恼我?”
“谁说的?”沈欢眼睛一瞪轻轻扬起下巴,“我问你,你那日跟我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到别人面前去说一通,害得差不多全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沈欢还挺耿耿于怀。
“哦,并不是,那日不小心让刘文杰听了去,结果……”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陆琛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瞧你那样,我就那么不信你?再说,都已经过去了还想那么多做甚,不还是朋友?”她嫣然笑开,见他的模样就明白事情始末,便伸手取下灯笼。
“倒是我糊涂了。”他垂首看向她,不禁也笑起,提高灯笼照路,“外面风大,去里面坐坐。”
她点头应下,一并走进平日用来休息的厢房,许久没有人气,里面隐隐散着一股霉味儿。
陆琛放下手中的东西,点着烛台,沈欢这才看清他原来是拿了一包她爱吃的果脯,不禁又一笑。
“来来来,喝酒,哎呀,我怎么忘了拿杯子……”坐下才发现竟是空有酒壶而已,懊恼地撇撇嘴将酒推给他,”罢了,难得一次就让给你,反正姐姐那里也还有。”
“那我便拿这果脯与你换,也算公平。”
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寻回些以往的熟络来,也渐渐聊开。只是,不知为何,一贯酒量尚好的陆琛喝着喝着竟有些不对劲。
“这酒劲儿似乎还挺大。”揉揉脑袋,陆琛道。
掂量着酒壶也不过才一小半,沈欢也有些奇怪,伸手探向他额头,竟滚烫得有些吓人:“姐姐的酒应当不会这般厉害才对,还特意拿来与我……啊……”
话还未说完,她贴着陆琛面颊的手忽然被紧紧拽住,整个人亦是向前一倾,撞了个满怀。
“沈欢我,我,还是这般中意你……”
“陆琛,你发什么酒疯,快放开我!”用力抽回手,她人却是被他抱住动弹不得。
“我也不知,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放不开……”陆琛声音里带着重重的喘息,她隔着两层衣裳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温度,心跳也十分快。
陆琛自个儿都不清楚,沈欢则更是摸不着边际,只知道他约莫控制不了,便下意识要用蛮力推开他,不料这拉拉扯扯仿佛加剧了那莫名而来的酒劲儿般,二人一并掉倒在地上。
而下一瞬沈欢就觉身上一凉,竟是被扯去了衣裳,这时她也顾不及他,拳打脚踢齐用上:“陆琛,你清醒一点儿,不过一些酒,怎么就迷了……心思……”说到一半的话停住了,显然不只是那个过分炽烈的吻,更因对上他那双确实是失去神智的眼睛。
她心底的恐惧悄无声息地弥漫开,身体却渐渐有些痉挛,一点儿也使不上力,脑中害怕之余涌现出几个画面就像是给她注入了蛇毒一般,瞬间窒息。
记得你一贯爱酒,待会儿分一壶拿来与你,算是秋试奖励如何?
酒,有问题。
眼泪忽然不可抑制地流下来,无力地伸手推着陆琛,如何?如何……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呢?可是那些随便数数都能装满一箩筐的事情,其实一直记在心中,只是没说。
与姐姐的生辰只差一个月,爹娘似乎永远只记得一个,而那个人绝不会是她沈欢;
从外面回到家,进门听见的话沈欢不用想都能脱口而出:哟,是青儿回来了;
更不要提那习以为常被喊错的名字。
——你和你姐姐长得太像。
这样的借口叫沈欢如何接受?
“小欢要是男孩儿该有多好。”这句爹娘无心说出的话,于她而言却比利剑还要伤人,是无论听多少遍都没有办法面对的言语。
沈青,这样,还不够?
想得越深,心绞得越疼。
一番折腾,陆琛的狂性终于淡了,人也无意识地昏过去,沈欢抬手摸摸眼角,眼泪早已干涸了,麻木地撑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裳。
眼光触及地上那一小摊鲜红,她忍不住扑过去用袖子使劲蹭,指甲深深抠入地面,恨不得把它们连根拔起,拽紧手指,极力忍下来,半晌才慌乱地拎过桌上的酒壶、灯笼干什物跑出门。
这件事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深夜的街上空无人,她几乎是一口气奔到酒肆,灯笼早已经扭曲得没了形状,敲着门手仍然在止不住地抖,整个人亦是半伏在门上,屋内之人却仿佛还未睡一般,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传了来。
“沈欢?“七鹤一贯清冷的声音此时足以依靠。
“七鹤,我来找你了。”随着门打开,沈欢直接跌坐地上,抬头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