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好,十年之后不管身在何处必定会回来与你举樽共饮,尝一尝酿这酒时的心情。”南陌说着微微笑,悄然化去心底的酸涩。
待在酒肆的几日好像是这些年来最难熬的时光,她也渐渐从打听来的消息中弄清了来龙去脉。十七年前宫中太傅因冤受罪,连夜出逃,一并掳走了当时不满周岁的三皇子为质,这太傅便是她先生杨子晏,而北阡也确实就是三皇子。
杨子晏从宫中逃脱后并没有杀掉带出来的小娃娃,却是怜其可爱将他抚养成人。
近年来,皇上身体日渐不支,却对膝下几个皇子都不甚满意。右相大胆揣测圣意,广布人手找寻当年失踪的三皇子。大祈国上下皆知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也就是说,这找回的三皇子再如何不济,只因他是皇后嫡出也能比下其余兄弟从而荣登大位。
半月之前杨子晏突然下山,也是因为听闻此事,想要离开灵山另寻安身之所,正想与南陌二人会合不料就被人抓起。右相一行顺藤摸瓜找到北阡,这才有了几日来的突变。
一切南陌都可以理解,只有一点,就算当年真的是先生掳走北阡,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也不至于让他下手要杀先生。更何况,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那个三皇子举止得当,言语威严,俨然一副皇家的派头,和她记忆中的北阡,实在是差了太远。
这其中肯定还藏着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浅浅盖层土,不必太厚。”南陌正想得出神,小撬子用力过猛,便听到七鹤说了这么一句,脸上顿时一红。
“你日日想这些也无甚用处不是吗?”见她窘迫的模样七鹤不禁低头笑道。
“嗯,是,”南陌忙铲着土埋好酒,又在上方铺了些干草梗,这才笑起,“可总是管不住脑子。”
“你是否信他?”七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末子。
“自然信,他做这一切必定有他的缘由。”这也才是她这几日能够安心等着的原因,多年的相知,她知道北阡绝不会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必定有什么是瞒着她的。
“那便是,你就安心等他给出一个解释,若不行,日后他为王称帝,也与你无关系。”七鹤复又点起灯笼,顺着阶梯走回去。
轻声应下,南陌微微叹口气,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不禁又问,“七鹤,这几日,是不是有人追过来?”
”你见到什么可疑之人了?”
”没有……”
“那便是没有。”
听着这不带一丝犹豫的声音,南陌不禁低头轻笑,七鹤既然无声无息地替她挡下麻烦,自然也就不会告诉她。
出了地窖,剌目的阳光顿时让人睁不开眼,南陌用手半掩着,站了小半会儿才缓过神,只见留在上方守店的浮尧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到七鹤就拿下脑袋上的荷叶扑了过去。
七鹤也只是笑笑,单手抱起她,骂道:“你日日折一枝荷叶,改明儿叫我去赏一池塘的秃秆不成?”
“你要是给我买王婆子家的小花伞,我就不折了。”浮尧笑嘻嘻地把荷叶往他脑袋上扣去,眉里眼里俱是笑。
“好,那现在便去买。”七鹤故意敛起神色,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惹来浮尧一阵娇嗔。
南陌看着两人打闹的背影,不禁笑了笑,浮尧的默默守候或许不会让七鹤知道,但这不经意间的小幸福才是浮尧一直所期望
那么她南陌又能守多久呢?
南陌垂下眼险,手指不自觉地紧紧纠缠在一起,究竟还是没办法安之若素。
“呀,小七你还是不要出去了,那王婆子肯定会像剥了你衣服一样使动盯着你看,还是我和南陌去买好了。”思虑间浮尧不知何时已经蹦鞑到她眼前来,伸手拉过她。
“啊……”
南陌尚在发愣,手已经被浮尧牵住,南陌慌忙抬头却见七鹤微微颔首一笑,浮尧便不管不顾地用力拉着她跑向门外,南陌脚步犹自犹疑跌撞。
”南陌姐姐放心啦,小七都点头了,出门肯定没问题的,我保护你呀。”浮尧看出她的心思,笑嘻嘻地安慰。
“尧儿,你这梢盯得很紧嘛。”迈过门槛瞧着浮尧一脸的焦急,南陌不禁笑着打趣。
“这是应该的。”浮尧调皮地眨了眼,熟门熟路绕到巷口挂满各式各样的油伞的店铺前。
“王婆子,给我那把小花伞。”浮尧看样子是看过很多次,趴到柜台前就选中一把。
“哟,尧儿丫头今天出门了?怎么不见七鹤公子?”倒真如浮尧所说,王婆子张嘴便询问起七鹤,还踮起脚往酒肆的方向看了看。
“呔,你这老不要脸的,我家小七是你能染指的吗?”浮尧接过小花伞眼珠子便一瞪。
“瞧这丫头说的,奴家不过是好心问一声,”王婆子兴许是听惯了浮尧的话,冲在旁的南陌笑了笑,也没在意继续招呼着生意。“这位姑娘要不要也买一把,都是自个儿描的图,有花草有山。”说完殷勤地撑开递到南陌手中。
“是啊,姐姐喜欢也买一把呀,我给你买。”
“不必了,我拿着也无用。”女儿家自然也是喜欢这些东东西,只是何去何从都不知,要来作甚。她把伞轻轻收拢又递了回去。
“嗯,等想要了再来买,“浮尧笑嘻嘻道,却不急着走,转过头又去问王婆子,“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说来听听呀。”
“不还是三皇子那些事儿吗?也不知怎的,听说十日后就要大婚,皇上十分宠爱啊,现在三王府上就已经张灯结彩、挂起红绸了。”
浮尧问出口时南陌就明白她特意来买伞的因由,竟是为她打探消息,而王婆子这一答更让她吃惊不已,半日问不出话来。
“大婚?他不是还要捉那劳什子犯人吗?”浮尧故作不解又问,眼睛的余光瞟向南陌。
”你是说掳走三皇子那贼人的同党?早已经抓到了,说是十八日一并处火刑,哎呀,这不就是后天,又有热闹瞧了。”王婆子乐滋滋自顾自地说着话,待回身,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她纳闷地嘟囔两声,不禁还是引着脖子朝外看了看。
七鹤,确实是没有出来。
“我要去救先生。”南陌缓口气,轻轻吐出自己的想法。
“劫刑场吗?你又不会武功。”浮尧乐此不疲地转着花伞,随口搭了一句。
“不,她说同党已经抓到,可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那刑场定然是个圈套。我猜先生是被关在三王府,夜里我扮作王府的仆从探探虚实救人出来。”南陌心底是早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