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动作利落地从红色宝马上跳下来了,从马上解下行李,然后轻拍马背,红马一声长嘶,一如既往地自己觅食去了。而少年则用手掬水解了解渴,并且将水壶中的水汲满,随后寻了棵树靠着开始吃干粮。
两块饼下肚之后,五分饱意涌上来。少年收拾妥当行李,靠着树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朝霞在西天绽放着余晖。白衣少年依旧紧闭着双眼,不理会渐强的上风和不时从头顶掠过的鸟。“咕咕——”一只黑翅雕以无比悠闲的姿态俯冲下来,停在了少年的身旁。
少年极佳的耳力,早就听出了四周的异动,迅速地睁开眼睛。目所能及的地方昏暗无比,山涧的野兽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少年取下黑翅雕利爪上的信,锐目扫过布条上的字迹,随后将其毁去。顷刻,碎布如飞絮般在溪涧飞舞。
该死的,她居然去了祁连山。白衣少年狠狠地一拳打中了树干,整个拳头都深陷其中。树上的落叶漫天飞舞,黑翅雕也抱怨似得飞离。
黑翅雕明白主人的心情不好,原先给他送信的时候,他还能亲昵地与它玩耍。但是这半年,主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连它也不敢靠近,每次送完信都不敢休息就马上离开。就害怕一不小心,自己的鸟命不保。
黑衣少年正是追寻了染轻三年,江湖人称“独行默侠”的韩君卓。
韩君卓装作不在意的轻轻哼了一声,转身重新靠上树,闭目静养心神。
从小,除了练武,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分神。在无心谷中,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可是自从猫女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被打破了。
他,不再是少爷,不再是师傅和爹爹眼中的唯一。他恨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目光,恨她轻而易举就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打她出现之后,谷中所有人心中的天枰都不再公正,统统都偏向了她那一头。
偏偏,她还总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的样子。他好想亲手撕下她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清她那令人憎恶的丑陋面目。
天意弄人,无论他怎么做都赢不了他。他以为他可以和她争斗一辈子的,却没有想到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她希望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自己而不是他。她越是期盼那个人的出现,他就越不想如她的意。她不是不想看到他么?那么他就要一辈子缠着她,让她痛苦一辈子。
可是真的只剩下他的时候,她的眼中却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看着她一沉不变的面瘫脸,他发现他没有开心。他开始迷茫了,究竟哪里错了?
在他还没有弄明白的时候,她居然离谷出走了。
看到信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这世间一切都静止了,心跳也停止了,血液也停止了。纵然无心谷中一片片的花开,一树树的花开,心脏超负荷地剧烈的跳动,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从没有想过,她会离开,仿佛她呆在无心谷是浑然天成的事情。
谷中一切依旧,唯一少了她的身影。她的房中书案上柔软的布面,写着娟秀的字体,用白色双线的丝线密密装订。那书上,很香,有墨香,有熏香,还混杂着淡淡的花香。将书捧在手上的时候,他常常苦恼的想,她碰过的东西,是不是都带了香,像奴隶主会给奴隶打一个烙印,从此便是一生一世。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中只有了她?
韩君卓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蜷缩起身子,只是低垂了眉眼,而那如画般清秀的五官中除了安静就是安静,像刚逝去的生命般冰冷的清丽着,只有手指的关节中轻轻握紧,握出一片浅浅的苍白,也不管受伤与否。
纵然在江湖上漂泊了三年,始终找不到她。原以为她和染墨在一起,怎么说都是很引人注目的。再加上她与众不同的外貌,他以为,找到她,轻而易举……
第一年,他找错了方向,与她背道而驰。第二年,她的名字在江湖中传开,他才猛然醒悟,凭她的能力和心地如何会去伤害别人,哪怕只是吓人而已。这两年来,他一直总是不断地追寻她的脚步,可惜还是每每与她失之交臂……
三年过去了,他渐渐忘了自己来找染轻的缘由,只是心里有着这样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不是像师傅和爹说的一样,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女人,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只是她还欠他一个解释,一个他能接受的解释,这个才是他找她的理由。
纵然花费一生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韩君卓的双肩因沉重的呼吸而颤动,轻启双唇吐出誓言般的决定: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说罢便飞身上马,日夜兼程赶路。
天空闪过斑驳的光影,几声闷雷之后,诡异的雨狂暴的从天空泼下密密的银丝,一条一条笔直的落在地面,激起无数水点飞溅,积水的大地泛出涟漪。雨势渐大,韩君卓却毫不停歇地在雨中策马奔跑。刚进入树林,狂烈的暴雨骤然打落,凌厉又刺骨的从上直泻而下。
宝马的前蹄有些虚浮凌乱,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哪里还承受得了如此凌厉的鞭打。
断枝前一跃未过,宝马前蹄弯曲跪地,生生地折了腿。马鞍上的韩君卓一跃而起,在树间借力,安然落地。韩君卓已然视线模糊,回首望去,红马身上早已泥花四溅,双眼透露出浓浓的哀求……
雨水霏霏,夜空如在哭泣,泪珠儿洒落一地。沉闷的雷电,频繁地划过夜空,淅淅沥沥的雨丝如断线的珍珠坠泄。
翌日,万里晴空,丝毫不见昨夜的雨影。人声鼎沸的马匹集市上,居然出现了韩君卓的身影,以及一匹受伤的红色宝马。
“少侠,这马虽是宝马良驹,但是此时它有伤在身,卖也只能贱卖了!顶多值十两”奸诈的马贩子面不改色地欺骗着韩君卓。
视若无睹地越过马贩子,任由他在一旁跳梁小丑般地胡乱折腾着,韩君卓始终一言不发。
直至人潮稀疏,韩君卓一直默默站着,不买也不卖,占据在街巷一角。
“公子,在下甚是中意此马,只是不巧身上仅剩二两纹银,如果公子肯卖,价格随公子开。委屈公子随我回府取钱,府中离此不远。”一身红锦的中年男子彬彬有礼道。
韩君卓抬头侧目忘了他一眼:“不卖。”
那男子失望地望了一眼,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之时,“好好照顾它,若有亏待,我不会放过你。”冷清的声音在男子耳后响起,男子顿时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