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中,周流儿踱步而行,紧张地在四周不停的扫视。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内心的紧张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更加严重,甚至滋生了一种孤独的恐惧感。
四周的景象也没有因为他心境的变化而不同,依旧白茫茫一片,单调得没有一丝变化。
最后他拔腿跑了起来,想要逃离这里,可最终就像原地踏步,无论他跑多久,跑得多快都无法摆脱四周的景象,好似漫无边际。
“有人吗?有不有人?陪我说说话,我好害怕!”
周流儿停下脚步,朝着四周不断的呼喊,可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蜷曲着,发出孤独的哽咽,哭了很久声音由大变小,直到哭累了后沉沉的睡去。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四周景象依旧没变,但他也没有再去呼喊,好像知道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因为这次醒来,在他的意识中一下多出了一些东西,像是刚刚做的梦,但又十分真实让他十分恐惧。
仿佛在无尽的岁月之前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就是如现在这般白茫茫的,没有任何事物,也没有任何人。
有的只是一个印在灵魂深处的天命——天劫!
对那些逆天而行之人降临天罚之劫将其毁灭,然后吸取他们的精魄。
这件天命,他不知道执行了有多少年。
直到千余年前,他例行天命时竟然意外的诞生了情感。
然后千年的时间里,这情感越来越强烈,让他有了一种转世为人的念头。
他开始模仿那些逆天者,在体内孕育出三魂七魄,然而这是有违天命的行径,也很快的被苍穹意志察觉。
仓促之下,他在逃亡中舍弃一魂一魄,让残余的魂魄逃出生天。
那个梦到此就结束了,之后的记忆就只剩魔域中跟老者相依为命了。
一边想着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一边在这虚空中漫无目的的走着,慢慢地眼睛中的色彩也都暗淡下来,恐惧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青天,你逃不掉的!”
突然白茫茫的虚空突然裂出一条缝隙,一只巨大的眼球蓦然睁开,冷漠无情的盯着周流儿。
“为什么?”
周流儿一个踉跄坐了下去,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巨眼给吓的,也像是被那无尽孤独的恐惧感给压垮了。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对方苦苦追寻到现在都不肯放过。
“作为天,除了天命不应该有其他,尤其是情感,你有了情感还企图为人,苍穹意志是不会放过你的,世间所有都在苍穹意志中,包括天!”
巨眼再次化作了一条缝隙,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休想再困住我,休想再把我关到那冰冷的地方。”
是了,他曾是天主。
他为了躲避苍穹意志跳进了一个虚空黑洞,意外的来到此地。
但他没想到,苍穹意志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如今的他根本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苍穹意志为什么没有直接降临将他抹去。
“是了,这里不在苍穹意志之内,他无法直接降临,现在必须在苍穹意志找到办法降临时先强大自己。”
想明白这些后,他不再害怕,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跑。
他不能被困在这,不想再体会那种冰冷的孤独,他相信只要坚定内心肯定能离开这里。
坚定信心后,朝着巨眼出现的相反方向跑去。
可能一天,也可能十天,也可能更久,但他就这么一直跑着。
再不知又过去了多少时间后,在这白茫茫的虚空中突然亮起了一缕金光,就像日出般,从遥远的云层中透出。
“流儿,流儿,流儿!”
这时,那金光中传来了老者的呼喊声,在这静寂的虚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师父,我在这!”
周流儿欣喜若狂,朝着那金光处加速跑去。
“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我若不神魂离体进入你丹田气海,恐怕你就再也看不见为师了。”
老者进到这丹田气海的时候也是被吓得不轻,虽说里面白茫茫一片,但通过肉身的感应他还是清楚的感应外面的时间流逝。
他竟是在这丹田气海中飞寻了近七天七夜都未见尽头,这让他不得不震惊,要知道即便是他的丹田气海也不过百里湖泊大小罢了,好在如今见到周流儿无碍后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但他总觉得眼前的周流儿好似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那眼中的神采,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
“师父!”
看到老者无碍,周流儿高兴得一把扑进老者怀里。
“我们先出去吧!”
老者摸了摸周流儿的头,带着他一下化作了一道金光,瞬息消失。
当周流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没了白茫茫的虚空,没了阴冷的孤独,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四周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都清晰舒适。
阳光、绿树、蓝天、鸟鸣……
“师父!”
随后入目的却是衣衫褴褛的老者,身体四周全是黑色的魔炁,滚滚而动。
按理说,他本是魔族之人,魔炁对他来说应该有益无害才对,可这滚滚魔炁来者不善,竟是在侵蚀老者意识。
神魂分离术本身风险就极大,稍有不慎自身神魂就会受到极大损伤,所以施法时不容分心丝毫。
更何况之前受到结界之力攻击已经伤及心脉,晶核也都化成了粉末,更别说他体内还有伺机而动的子母同心蚕。
趁着他神魂分离的时候强占他这躯体,让无数万里之外的中年男子大呼天意。
周流儿眼见不对劲,二话不说上前就开始吸噬那些散出的魔炁。
然而这次却不同以往,虽然他一样能吸噬那些魔炁,但不知为何却缓慢了许多,而且老者表情极其痛苦,就算是之前蜕魔时都未曾这样。
周流儿不知道的是,以前老者体内只有一个意识,对周流儿的行径未加阻挠,但现在老者体内存在两个意识,他想要吞噬魔炁自然就慢了许多。
随着魔炁一增一减,老者痛苦得一声怒喝,魔炁冲天而起,反手一把掐住周流儿的脖子一把举过头顶,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碎。
“师父!”
周流儿用尽力气喊着,小手使劲地捶打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绝望。
就在周流儿以为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老者突然松开了他,双手抱头发出一丝挣扎的惨叫声。
一会在地上打滚,一会撞在树干上,持续了整整小半天功夫,老者才算是平复了过来。
接着盘膝坐在一边调息,这一坐又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正午才睁开眼。
“流儿,你过来。”
老者声音虚弱无比,对着周流儿招了招手。
“师父你没事吧?”
周流儿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语无伦次下就问了这句蠢话。
“暂时还死不了。”
老者示意周流儿将他挪到一旁的树干下靠着,表情一下缓和了许多,便接着说道:“流儿,师父可能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不会的,师父你一定会好好的!”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老者早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尤其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天主之后,对这人世的情感更为看重,因为他太清楚一个人的孤寂了。
但有时候世间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失去什么,那么便越会失去什么。
“流儿,你听我说,我体内被种下子母同心蚕,母蚕不灭子蚕不死,它会慢慢侵蚀我的意识,好在你也算是平安的来到了人族境地,以后的路就要你一个人走了。”
老者像是在交代后事般,将把每一件事都仔仔细细的交代得一清二楚,周流儿在一旁早已哭成了泪人。
脑海中不停的回想着,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老者,纵使他曾经是天主,但无数年来他除了执行天命外,就是那些逆天者在天雷下拼死抵抗的画面。
但对现在的老者却都无用效。
“流儿,你过来一点。”老者无力的对周流儿招了招手。
周流儿不敢迟疑,当即跪行前移,来到老者的跟前,此时老者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木盒。
“磕三个头!”老者严肃的说道。
周流儿没有迟疑,对着老者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老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你娘亲,她是人族修士,却为了为师在魔域一待就是千年,她死前的遗愿是魂归故土,为师是无法完成了,若有机会你把她交给一个叫刘昊的人族修士。”
“当初我与你娘亲在忘川河上将你拾起,你娘亲觉得是上天垂怜她这个临终之人,便收你做了义子,但为师曾发誓,再不收子,所以只能做你师父。”
“但现在,为师想听你叫一声爹爹!”
老者暗淡无神的目光中透着些许希冀,放在膝上苍劲的大手也止不住紧张的颤抖起来。
他曾经担心周流儿会如自己曾经的那个义子般,所以他心底畏惧,现在他却真心希求能听到一声呼唤,哪怕是为了慰藉他临终前的谎言。
然而就算是谎言,他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似乎也不愿给他听。
在这关键时刻猛烈的反扑起来,顿时一股上所未有的强大魔炁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