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空气格外湿冷，一股肃杀之气充斥在四周，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我站在百洞谷的入口，望着不远处的刀光剑影，不由得眉头紧蹙。小柒却将目光投向另一处，她提醒我道：“颜儿。”
我顺势望去——那是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少女，袖口与腰间绣着紫色的桔梗花纹，此时正站在另一个入口处望着我们。
见我目光与他相对，少女勾起了嘴角，墨色的瞳孔中透出了森森寒意。
眨眼之间，少女已然站在了我的面前。快速的移动将空气掀起了一丝波澜，亦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女周身极重的煞气。
我心中已猜出半分，顿时心底一凉，与小柒双双后退，警惕地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穆颜，好久不见啊。为何站得那么远？怎么，我跟吓人吗？”少女没有过来，却笑得眉眼弯弯，上扬的嘴角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不语，倒是小柒先开口：“唐诺，现在收手或许还为时未晚，休要执迷不悟酿成大错！”
“邵柒，我只是在同老友叙旧罢了，可还没做什么呢。你说，我会酿成什么大错？”前一秒还故作委屈的唐诺忽然冷然一笑，“呵，本来我只要穆颜一人，可你既如此着急，那要不……我先送你去阴曹地府，替你的好姐妹探探路子？”
“你！”小柒心生怒意，闻言便要拔剑，却被我伸手拦下。她一愣，“颜儿？你这是何意？”
我看着小柒，摇了摇头，继而面向唐诺道：“我的命可以给你，只要你即刻收手。”
小柒慌忙拉住我的胳膊：“颜儿，为何？！”
“因为，”我放下她握得紧紧的的手，索性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今日之战，我们，没，有，胜，算。”我明白小柒的心思——唐诺的修为不如我们——可那是过去，如今……
“他们，被复活了。”我看着那处刀剑交错，轻声道。
“复活……”小柒重复这两个字，不由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不错，原本的遍地尸骸，竟一个接着一个地重新站起！无论是敌是友，凡是回魂者，皆以我们的人为对手，二话不说地发起了进攻！
如此场景，使人莫名地心中发毛！
“哈哈哈哈！”许久未说话的唐诺忽然诡谲一笑，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中却透出了抑制不住的快感，“你说对了，正是复活。现在三大世家的人可都在奋勇杀敌呢！这可怎么办呢？那么多的敌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得消。哈哈哈哈哈哈……”
“颜儿，我从不知晓这世上有何法术可使死者复生。唐诺又是如何做到的？”小柒低声道，“莫非……”
“邪术。”我接过小柒的话，冷声答道。
“邪术？”唐诺脸色一沉，“穆颜，你有何资格说我是邪？！”她咬牙切齿，所言每一个字都透出了无比恨意，“你害死了家兄，害死了我娘，更毁了唐家！难道你以为，你就不是邪了？！”
我疾声道，“我早说过，你兄长之死是他人所害，非我之过。再者，令堂常年卧病在床，骤然得知爱子身死，自然深受打击，否则，其身疾本不致死！此事与我无关，你为何不信？！”
“你撒谎！”唐诺失控地大喊，却又突然神经质地放缓了语气，好似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她摇头，“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话音落下，眼泪却也流了出来。我看到，唐诺的眼底，泛出了嗜血般的暗红，左侧原本光洁的脸颊上，亦缓缓地开出了暗紫色的花纹。
愈发浓重的煞气以唐诺为中心四散开来，就连其周身的空气也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我与小柒虽难以置信，但心知不妙，只得向后跃起，以那煞气为屏障，飞檐走壁，而落脚之时，却已身处喧嚣中心。还未站稳，眼角的余光便瞥见有人影向我而来。我正欲出手，却看清了来人。
邵勋。
不等对方开口，我言简意赅道：“她快入魔了，但他只要我一人，怎么了小柒会告诉你的，现在快和小柒带他们撤！”
“那你……”邵勋还想说，被我挥剑横扫，跌出老远。我看着小柒，“你们快走啊！”
小柒也知别无他法，便听了我的话，无可奈何地转身扶起邵勋。见他似乎不愿，小柒一把拉住他：“哥，你知道颜儿的性子，她既然如此说自有原因，你就别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颜儿，我们在上面等你！”邵勋被拉着，只有不放心地走了。
过去，这曾是我与小柒之间的默契——或是并肩作战，或是一人杀敌，一人带兵撤离。而那时，无论我们如何配合，也总能全身而退。可今日，我竟不知自己能否活着离开。
但幸好，我听见了撤兵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向着各个谷口散去。我亦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但我不能回头。
喧嚣渐远，不久，剩下的千余人全数撤离。
还好，他们都走了，大家都不会有事了。我不知道自己死后唐诺是否会再去找小柒，但至少此刻，她是安全的，其他的所有人，都是安全的。倘若以我一命，真能保得万家太平、换取千人性命，那我便是死了，倒也值了。
感受着层层逼近的喊杀声，我的心却平静下来了。我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我定了定神，只身没入敌军之中。被煞气笼罩着的黑影在我身旁闪现，冰凉的指尖用力，狠狠掐住我的后脖颈，带我破开尘沙，直至黑暗深处。
此后生死，但凭造化。
……
万籁俱寂，一切如故。
暗红色的地面上血已干涸，凝成了一幅破碎的图案。缕缕阳光拨开云雾，溅在残垣断壁之上，泼出晶亮的颜色。不远处的山林中，草木苍翠。
或许，葳蕤深处，还有人，正在耐心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