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绵长的箫音从远方传来,如行云流水般,洋洋盈耳,余音如袅袅般,不绝如缕。
在这慌乱不堪的情境下,此时清扬的箫声显得十分的突兀。
刹那间,众人纷纷被这箫声所吸引,抬眼望向前方,只见一位身着月华锦衣,面部戴有飞鹰面具的男子,踩着一张鹦鹉形状的巨型纸鸢,手执一柄通体碧绿的玉箫,朝着城楼的方向缓缓行来。
如果说彩霞仙子是乘着七彩祥云来见她的心上人的,那这位公子便是踩着巨型纸鸢来救他的心上人的。
箫声忽然停断,纸鸢上的公子冷漠的看了眼城楼。
眼看从空中坠下来的少年即将落地,那位公子重重的蹬了一下脚下的纸鸢,只见他一个旋身,步履轻快,踏着清风朝着城楼下的人奔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让人扑捉不到他的身影。
那公子断然把手中的箫朝着少年下落的方向掷去,而自己却移动着身形朝着上方的西子疾风而去。只见那柄玉箫深深地嵌进城墙之中,而那少年残破的身躯则被玉箫抵在了上方,是那只短短的箫用神力托起了他的身躯。
那股力量十分的柔和,宛如姑娘的纤纤素手,轻抚着少年手受伤的伤口,一股暖流涌入心房,顿时让少年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少年捂住胸口,能够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力量涌现,似乎是这箫源源不断的给自己输送着能量,顿时让他身体缓冲了许多。
而另一边,白衣飘飘的公子稳稳地接住了空中的西子,搂着她娇弱的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徐徐下移。西子无可置信的看着身前的男子,只觉得这个怀抱有些熟悉,连同他身上散发的香气,让人越发的着迷。
“西子,你又顽劣了。”
公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他的温柔,只展现在她面前。
他横抱着她的身躯,重新踏上那张纸鸢,而纸鸢也载着两人飞上了城楼。
西子任由着公子抱着,竟没一丝反抗之意,反倒是从他怀里传来的温度,让她如此的心安。
待到脚尖落地,心中还有少许不舍。
那位神秘兮兮的公子细心地扶着西子,直到她站稳了脚跟才松手。
南诏皇闻讯赶来,冲上前一把抱住西子,老泪纵横。这是他捧在手心的公主,一日一日看着长大的女儿,刚刚那不顾一切的一跳,牵动了所有人的心,也差点带走这个驰骋沙场却爱女如命的父亲。
在场的几位大臣也是惊魂未定,仍旧心有余悸,生怕这位公主再出什么意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得陪葬。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急匆匆地赶过来,围着西子一个劲的关怀问候,要是西子真葬身在这城楼之下,提议本次比拼的自己也会悔恨终生。
他们对西子也是不输给父皇的疼爱啊。
西子替南诏皇擦拭着眼泪,不忘在他怀里撒着娇,用着软绵绵的声音说着,“父皇,您别伤心了,孩儿不是现在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嘛,还有三哥五哥,你们也不要自责了,是我自己一时糊涂跳下城楼。”
她粲然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随后指了指身后的那名男子,表情十分的淡定,“诺,是这位公子,刚刚救了我。”
西子这样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那位公子身上,西子也转过身来,好生端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见他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一头墨黑色的长发用着上好的白玉冠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金银花的香味。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他的半边脸被面具遮住,目光凛冽,略显神秘。尚余孤傲雪霜姿,其实力不容小觑。
几位皇子上前给这位公子行了个礼,感谢他对自己皇妹的出手相救,南诏皇则是直言问他需要什么赏赐,南诏国地大物博,他今日救了公主一命,如此大恩应该厚礼相送。而那位公子并未及时作答,只是淡淡看了眼侧方。
只见刚在从空中坠落的少年,拖着满身伤痕的身子,撑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西子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推开南诏皇的怀抱朝着那位少年跑去。似乎是故人许久相见,她格外的想念他的音容。
“鸢年,你的伤还好吧,”西子搀扶着少年,怔怔的看着满身伤痕的他,说不出的难受,随后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那张浸满血渍的皇榜,已然是泪眼婆娑,“我就知道,无论多少年过去,你还是会找到我。”
少年对上那位公子冰冷的眼神,随后轻轻地拨开西子紧握着自己的手。
“公主,恐怕您是认错人了,”那位少年用着衣袖使劲擦拭着自己的面部,露出一张俊俏却略显青涩的面庞,只见他眉目清秀,白净柔嫩,和鸢年的模样和气质倒有几分相像,但并不是完全一样。
“在下姓礼名阳,并不是公主口中的所念之人,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赎罪。”
说罢,他弯着身子,向西子微微行了个礼,以表尊敬。
“鸢年,你在说什么,我是栀樆呀,我们是重组家庭,我是大你十四天的姐姐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不管做什么事,我去了哪里,你都会屁颠屁颠的跟着我,保护我,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
“礼阳,真的不清楚公主说的这些。”
他再次向西子鞠了一躬,又往后退了几步,态度十分的恭谨。
良久,西子抬在半空中的手无助的落了下来,连同她沉重的心,一起落下。她强硬的挤出一抹笑容,缓解两人一时的尴尬。同时扪心想着,或许是自己真的认错人了,在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对不起,太傅,是西子唐突了。”
她转过身子,望向南诏皇,眼底噙着一滴泪。
箫音入骨,相思刻苦。那阵箫音响起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鸢年的模样,以至于自己那样奋不顾身的跳下城楼,此生不求同生,但求与君同死。可惜,她的鸢年,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陛下,”那位公子语气和缓的呼唤着南诏皇,眼眸里闪过一丝雪亮,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暗沉,“您刚刚说给我的赏赐,在下仔细斟酌,便觉得不太需要,倒是有个请求,还望陛下能够应允。”
“公子但说无妨。”
“让那位少年去做皇家太傅,”那位公子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礼阳,眼神拂过西子的身上时,略带一丝神伤。
“陛下陛下,明明是我打赢了这场比赛,是我最后留在空中的,望陛下明鉴。”
那刀疤男此时趴在南诏皇的身侧,抓住一角黄袍恳求着陛下让自己担任皇家太傅,但是心里却想着当上皇家太傅后奖赏是多么丰富。
看到这,五皇子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脚把那刀疤男踢到一边,“明明是你耍诡计才胜过那名少年的,你这样爱搞偷袭的人不配做皇子公主们的太傅,别挨着我父皇,简直是晦气,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接着五皇子便差遣了几名侍从把那刀疤男拖了下去。
“君无戏言,好,皇家太傅就定那位少年。”
少年拄着拐杖朝着南诏皇走了过来,听到太傅的人选是自己时,他有些无可置信,但看着南诏皇用着慈爱的眼神看着西子时,而西子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时,他忽而意识到什么。俯着身子跪了下来,朝着南诏皇几番叩拜。
那位公子走上前去把礼阳拉扯到一旁,在他耳旁低喃的说道:“记住我的话,在她身边保护好她,这便是你要用一生执行的任务,切记,未到紧要关头莫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宫内人多眼杂,只管做好自己的教书先生。”
“是,掌门,弟子明白。”
礼阳向着身侧的公子深深鞠了一躬,念想到当初要不是眼前的公子收留他,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座山头的孤魂野鬼。
三年前,秀才礼阳顶着火热的天气进京赶考,凭借着自己渊博的学识和聪慧的头脑,他有信心拿下状元之称达成母亲多年的心愿。长达十年的寒窗苦读,眼看就要熬出了头,科举考试结束后,家中便传来了噩耗。
含辛茹苦把他拉扯长大的母亲,一夜之间撒手人寰。多年前,礼阳家中逐渐道落,父亲撇下母子嫁到一户官宦小姐家做了上门女婿,狠下心来与母子两断了联络。而礼阳的母亲则带着年幼的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乡。
与他一同在外漂泊,好不容易找了间茅草屋,母亲与他便在乡野间安了家,起初家里一贫如洗,生活也是十分的拮据。小小的礼阳便发誓要苦读诗书,日后在朝廷上做了大官好好地赡养母亲,脱离贫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