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鸢年带她去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可她没发病的时候就和正常人一样,只是身体比较虚弱,气色比较差而已。那些医院根本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只是象征性的给栀樆开了几服安神滋补的药。
一来二去,鸢年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他没敢向父母说出这件事,于是自食其力,甚至开始出去兼职,赚点外快。曾经的他很是看不起勤工助学的人,现在为了栀樆,他改变了太多。
为了栀樆能够更好的接受治疗,他干脆给她办了休学手续,而自己,一边上课,一边兼职,一边还要抽空陪在她身边。一个男人身上的使命和责任,体现在他为一个女人付出过多少,为他们的生活,奋斗过多少。
而鸢年,毫无保留的付出了全部。
曾经的他那样高傲,到头来还是为五斗米折了腰。
因为栀樆,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光阴。没有什么事比她的生命更重要,他甚至疯狂的想过,拿自己的命去换...
“栀樆,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听说他那里有个偏方,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鸢年扶起她的身子,让她更舒适的靠在自己怀中。
“鸢年,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了,没用的,”她紧握着他的大手,小脑袋乖巧的靠在他的臂弯里,带给他一丝慰藉,“剩下的时光,我希望和你平平淡淡的度过。”
“答应我,好吗?”
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陌生的城市里,鸢年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她想回到最初,他们天真浪漫的时光,这些天来的疼痛,已经让她看淡了生死。
如果能和最亲的人安静的度过余下的时光,那便是最奢侈的事情了。
“好,都依你,现在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鸢年说完这些话,已是椎心泣血。
......
“鸢年,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提前下班了吗?”栀樆正系着围裙,洗着食材,颇有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我还在给你做饭呐,可能要等会才吃的上哟。”
鸢年拍了拍衣服上的落雪,把门紧紧的关上,不让外面刺骨的寒风吹进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了,那是初雪的时节。
外面铺上了一层稀薄的雪被,寒风凛冽。而室内,开着暖气,和里面站着的等待他归家的可人相称,格外的暖和。
“我向兼职那边的老板辞职了,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吧,我来给你做饭,”说便鸢年上前解开她身上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抢过她手中的食材,把她轻轻的按在椅子上,“你了,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公主,这些粗活重活儿一律不许碰。”
丈夫把妻子宠成了公主,这大概是一个家庭中,女子最羡慕的事情吧。
“我说,鸢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她突然很想问这个问题,似乎要拿这么多年的感情与他对质。
他爽朗的一笑,从未有过的温柔,随即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因为,你还欠我一场孔明灯呀,你说过,每年生日都要和我一起过,可上次生日,你却放了我鸽子。”
“我会还你的,今年过生日,我们去江边放孔明吧。”
“好。”
鸢年此时幸福的就像一个孩子,他多想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一些,长到,他腻了为止...
后来的这些日子,鸢年带她去了周边的各种有趣的地方,带她去了梦幻的游乐园,陪她坐刺激的过山车,和她闯有趣的勇者峡谷,陪她吃甜到腻的冰淇棱。甚至在跨年夜那天,他与她乘坐最浪漫的摩天轮,许下最美好的新年愿望,和她看最绚丽的烟火...
似乎世界上所有美妙的事情,他都要和她分享。
他们去看过奇妙的海底世界,去体验过寒冷的冰雪天地,去见识过热闹的动物园,他们甚至见过大自然的伟岸和壮观,去野外扎营,去攀登高山,去观赏瀑布。兴致正浓时,看落日夕阳,品味人生苦辣。
他把每一天都精心规划,甚至写成了计划表,他比谁都还要珍惜和她的时光,生怕错过和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栀樆再一次昏倒。
那日他们刚从电影院出来,在路上还回味着电影里面男女主的对话,一同讨论着故事情节,好不乐乎。就在这时,栀樆忽感到不适,顿时头昏目眩,四肢无力,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此时,她的指甲渗出殷红色的血水来,眼神死一般的空洞,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她再次苏醒时,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当她看到床前似乎苍老十岁的鸢年,那样子,就像久经沧桑的大叔,目光暗沉,连胡渣,都显现了出来。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的坚强,在这一刻击垮。
谁也无法知晓,在这五天里,一个男人经受了多少磨折,仿佛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尝遍了尘世中的辛酸苦辣。从天堂跌到地狱令他痛不欲生,从地狱回到天堂又令他狂喜不已,这种跌宕起伏的桥段,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栀樆,太好了,你醒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栀樆抱入怀中,此时的她,脆弱的就像一朵蒲公英,稍不留意,就会随风飘散。那五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没有她的日日夜夜,就像脱离了水塘的鱼,差点干渴而死。
他的下巴低着栀樆的额头,错乱的胡渣扎的她有些疼。她抬头看着这个为自己鞍前马后,忙里忙外,却永远顾不上自己的少年,实着有些感动。
“大傻瓜,”她抽出手来抚上他的脑门,发现自己的十指被紧紧包扎着,绷带里还混杂着一些血迹,十分醒目,“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我了。”
说便她大幅度的撑了个懒腰,打了几个哈欠,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撅起小嘴有些不满的说着,“鸢年,我好饿呀,你可不可以去帮我做个饭呀。”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饭,你就安心的躺在床上,哪都不要去,也不要乱动,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就行。”
他急切又欣喜的回应着,喜悦之情流露言表。随后,转身向厨房走去,顺带把门带上,生怕吵着她休息。
他是那样细心又纯粹的一个男孩,可是栀樆,再没有能力和时间报答他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励他,走出过去,迎接新的生活。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够遇见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与她携手终生。花前月下,你情我浓,世间的美好,与他环环相扣。
她满心满意的笑了,缓缓下床,从抽屉里找出一些卡片,拿起黑笔埋头在桌上写着什么,落笔的每个字每句话,都饱含真情。她不知道写了多少张卡片,眼泪已不知不觉的沾湿了衣襟,滴落到卡片上,铺散开来...
“栀樆,饭好了,我给你盛点饭过来。”
是鸢年的呼唤声,她抹了抹泪水,连忙把卡片收好,抬眼看到了书架上的《尘世箓》,于是便把卡片一张一张的夹在它的书页里。她把《尘世箓》塞进衣柜里,然后迅速躺回床上,侧卧着。
鸢年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随后扶正她的身子,让她舒适的靠在床头。
“来,张嘴,”他把勺子凑到她嘴边,顺势往勺内吹了吹,关切的说着,“小心烫。”
栀樆大口的包住饭食,撇了撇嘴说道:“鸢年,你的厨艺又精进了,真好,以后哪位女子能够嫁给你,那可真是幸运至极。”
一听到她说着嫁人的话,他脸上有些不悦,他可是除她之外谁也不娶的人,那用着她给自己指亲?于是板着脸说着,“食不言寝不语,养成好习惯。”
栀樆噗嗤一笑,抬眼就坠入他深邃的眸子。
“栀樆,眼眶那么红,是不是刚刚哭过了?”
“才没了,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哭鼻子的,可能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一激动,就红了眼。”说着,栀樆主动地接过饭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那样子,就好像许久未吃饭一样。
“如果一碗饭就让你如此感动的话,栀樆,把你的余生交给我吧,我一辈子为你做饭。我也会好好工作,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你过上公主般的生活。”
他说的那样诚恳,栀樆听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错愕的看着他,随即猛烈的咳了几下,说自己吃饭不小心呛到了,让他端杯水来。
等鸢年走后,栀樆用衣袖偷摸着眼泪,生怕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被鸢年瞧见。等自己稳定了情绪后,她静静的思索着。她哪有余生啊,她剩下的日子,可能就眼下的一两天了,而明天,正是她十九岁生日。
鸢年给她端来一杯水,顺便把暖手袋给她拿过来。
她接过这些东西,笑意盈盈,“鸢年,明天是我十九岁生日,我想明天晚上,你陪我去放孔明灯吧。”
“好。”
他淡淡的吐出这个字,心情却忽然沉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