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陈吾玲想告诉柳芝自已与王娟交谈的情况,可才开口说了几句,他显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并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他如此失态令陈吾玲忧心忡忡,整日间的心悬挂着,前思后想的要不要再去找王娟谈谈。可想到她那坚定意志,和志在必得的样子,便忧虑地打了退堂鼓。于是又想找王娟的父母谈谈,犹豫了许久才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来到县城近郊王娟的家中,她家这个村是一个经济状况很差,很穷的地方。虽说离县城不算太远,可这里的村子背临大山,环境极差,去村里的道路更是崎岖不堪。陈吾玲一走入这个村,便打碎了来之前的所有想像。难怪王娟要跳出这个农门,如果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吾玲到王娟家的院前环视了一下,虽不能说是一贫如洗,可也看出是相当的贫穷。这时,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迎上前问道:“你找谁?”
陈吾玲看了那孩子一眼说道:“这是王娟的家吗?”
那小男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王娟是我姐姐,她不在家,在县城里。”他说话的口吻带有一副得意和自豪的样子。
“那你爸妈在吗?”陈吾玲又问道,同时打量了一下他。见那孩子到是眉清目秀的,只是他穿的那一身衣服和鞋,却让人啼笑皆非。衣服明显是用女子的旧服装改制的,鞋子也是女人穿过的鞋。可男孩的脚大,鞋小,鞋子前面剪去一缺口,露出了大中脚指头。
陈吾玲不由地摇摇头,又说道:“我想找你爸妈谈点事情。”
“我爸下地干活去了,我妈在屋里。”那小男孩见陈吾玲打量自已,也不好意思起来。陈吾玲说道:“我有很要紧的事想与你妈谈谈,她如果在,我想现在就见见她。”
“那男孩羞涩地说道:“那我进去问问我妈。”一会儿他就出来,让陈吾玲到里间去。
来到门口,门虚掩着。陈吾玲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说‘进来吧’。
陈吾玲走进去时,在阴暗的光线下,见一个中年女人正躺在床上。
“你找我?请坐。”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女人有点瘦,长脸,短发,到是很和气的样子。
“是王娟的妈妈吧?我是她的朋友,过来看看你。阿姨,身体可好?”陈吾玲在适应屋里的光线后,才开口说道。
“姑娘,快坐下!还让你大老远地跑来看我,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看!我现在病成这样,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乍办。这个家乍办?我家娟儿的爸爸身体也不好,他去年外出打工摔断了腿。现在一瘸一瘸的走路吃不上力,可家里地里的活路都得他做。我是一点也帮不上忙,还要连累他。说老实话,娟儿的弟弟还小,可她弟弟却是个先天性心脏病。这个家实际上都是娟儿在撑着。她在县城里给人家当保姆,所挣的钱都贴补这个家了。说起来我都心酸,我们对不起她,让她在外吃苦受难。”王娟的妈妈说着说着,不由地伤心哭了起来。
对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陈吾玲的心里也是痛苦和不安。她拉着王娟妈妈的手,显得很伤心地说道:“阿姨,我没想到王娟和你们都过得这么艰难。”说着不由地也落下了眼泪。现在才算明白,王娟为什么怨自己的命苦,为什么恨农村这个贫穷的地方。原来她要一个人来支撑这个家,对她这样的弱女子实在是太难了。
原本想与王娟的妈妈谈谈她在柳芝家的事,可转念一想,倘若说出来了,不知道又会给她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你找我有什么事?”王娟的妈妈看陈吾玲不说话,便问道。
陈吾玲一楞,便说道:“我是王娟的朋友,我知道她现在给人家当保姆。可我觉得给人家当保姆总不是长远之计,总不能当一辈子保姆吧!”
“姑娘,我们农村人不能和你们城里人相比。你不知道,我们家王娟命苦,生在穷人家不说,还摊上一个重男轻女的爹。打小就没享受过疼爱,也没过个好日子,早早地就让她到城里打工。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日子挺艰难的,也帮不了她什么。想想这些年,她福没多享苦没少受。现在总算遇着个好人家,有了个安静的环境,我是真希望她的苦日子快点儿到头啊。
听她这么一说,陈吾玲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王娟的母亲病入膏肓,父亲已成残疾,弟弟却又是先天性心脏病。钱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是多么的重要。如果有了钱,才能让父母和弟弟活下去。原来自已单纯地以为王娟喜欢钱,现在才明白,她根本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她的父母和亲人,为了生活所迫需要钱而已。过去一直不明白穷人的生活,现在才体会到他们的艰难。
想想,一个苦日子里泡大的女孩子,对幸福的渴望自然会比一般人更强烈。追求幸福的方式,也难免会走极端。现在好像突然理解了王娟的选择,甚至希望她美梦成真。
“瞧我自顾自说话了,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你到我这来,是不是我家王娟有什么事?”王娟的妈妈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这里,也就顺便来看看阿姨。”陈吾玲编了个谎言说道。
“谢谢你了,知道我家王娟现在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她感到欣慰地说道。
这时,乡村里的医生来给王娟的妈妈打针,陈吾玲便起身告辞,并把随身所有的钱都全部留下。
陈吾玲在回来的路上,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帮柳芝,还是帮王娟?
从王娟的父母家回来,陈吾玲躺在床上,却感到身心疲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同时有一种莫名的感触和忧虑。柳芝和我的关系究竟算什么?他的事为什么值得我去操劳,去奔波?这几天,犹如在梦境一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什么?逐渐感觉到自已参与了一个荒唐的游戏,感到自已是被诱惑还是过于愚昧?
这时,没想到却接到柳芝妈妈包萼打来的电话,包萼在电话中询问陈吾玲知不知柳芝与王娟的关系,陈吾玲只能如实地回说知道。平时很注重自已形象的包萼,此时也按耐不住愤怒的情绪,在辱骂自已那不争气的儿子。
陈吾玲只好相劝,可电话里又不好详细述说。只能说道:“阿姨,柳芝的事情太过复杂,而且还......电话里不宜多言。还是我到你那里去一下,把事情的缘由给你讲清楚才行。这样你们也好做出个准确判断,再做出个解决问题的方法。”
包萼听陈吾玲这么一说,并也猜出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否则,陈吾玲绝不会提出要来面谈的要求。心里也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和详细的实情,于是马上同意陈吾玲的要求。
此事过后,很快就又过了一个星期,没想到柳芝给陈吾玲打来电话。说他在父母的胁迫下,同意要和王娟结婚。他未想通的是,过去父母一直反对自已与那何蓉儿和王娟交往,现在却突然逼自已与王娟结婚。问是不是陈吾玲与他父母说了什么,或把事情的原由告诉了他父母。
陈吾玲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只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
此后又接到王娟的电话,她激动地说柳芝答应和她结婚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柳芝的父母也同意他们的婚事。婚礼就定在下月的1号,希望陈吾玲能参加她的婚礼。她感谢陈吾玲去看望她的父母和弟弟,还无私解囊地帮助她们家人。她觉得陈吾玲不但像她的知心朋友,更她的亲姐姐一样。所以,很希望陈吾玲能分享她的喜悦。
这时,陈吾玲心中突然感到阵阵不安,不知他们的婚礼是喜是忧。对王娟来说,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梦想也终于实现了。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做个城里人了。可他们今后的日子能不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过,还真让人担忧和怀疑。不过在目前而言,事情也是向好的方面迈出了一步。
柳芝与王娟的婚期就要临近,可两人对婚礼的要求截然不同。柳芝只想办个简单的结婚仪式,草草结了就行了。他不想声张与张扬,更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可王娟却要搞个隆重的结婚典礼,要让自已所有的亲属和村里人都来参加,要让他们都知道自已和城里结婚。这样她才会感觉自已的婚礼有价值有意义,这也可以让人不要小瞧她是农村人。同时还要柳芝大张旗鼓地到她村里,把她父母接到县城里来参加结婚庆典。
柳芝对这次婚礼已不感兴趣,人仿佛也处于麻木状态。但在父母的威逼下,只好同意王娟的任何要求。现在已到了王娟说东就到东,说西就到西的地步。有时虽不满也呕气,可还是言听计从。
后天就要正式结婚了,柳芝在酒桌上陪完朋友后,应王娟的要求,还要到村里去接她父母早日来县城。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天气有点阴沉沉的。为早去早回,柳芝也不顾酒后的困倦和乏力,便驾车与王娟上了路。虽说王娟的村子离县城不是很远,但道路却不太好走。
柳芝开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王娟一直呆呆的看着他的表情。
柳芝看她老是凝视着自已,便不高兴地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有钱。”
“你脸比钱还好看,看到你的脸就如同看到了钱。”王娟此时也调侃地说道。
“你就知道钱!以后我就是钱,你要对我好一些,我会帮你赚很多钱的。”柳芝面无表情地说道。
“嘿嘿!我就喜欢你,我不会看错人的,我也一定会给你报酬的。”说着在他脸上用力地吻了一下,然后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死婆娘,完完全全的是见钱眼开,惟利是图的女人。”柳芝不客气地说道。
“你说的挺对的,我不对钱眼开,难道对你这张不禁看的脸眼开啊!”王娟也调笑道。
柳芝从身上拿出一叠钱说道:“这是给你父母的见面礼,要不要啊!不要我就不给了。”
“要,要,为啥子不要!我为你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多事,当然要了。再说我父母把我这个黄花大姑娘给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该孝顺他们一下。”王娟凑近柳芝的脸旁,一字一句的说着。
柳芝与王娟在一起,经历了失落与忧伤之后,那种感觉就像蹦极。刺激,极度的刺激。尽管在与她的交往和相恋过程中,绝对没有玩刺激的心理。但是,依然可以用刺激来形容当时的感觉。她经常以那种排山倒海式的热吻和温柔,怎能不让人神魂颠倒,不如痴如醉。她的唇就是一汪溪水,没有犹豫,没有试探,一头栽下去,直接就进入了对方的灵魂。那种倾情的吻,足以颠覆一个冰冷的季节。
王娟现在就像换了个人,别人的梦她已经实现了,可内心却没有一丁点的快乐而言。自己过去喜欢简单,但现在不是简单生活里面的故事。过去自已是那么的青涩和单纯,天真的以为世界是每个人的。一场浮华一场梦,现实中自已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想着这一连串所遇到和发生的事情,心中起伏不定。想想前后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在脑海中划来划去就像是折磨自已一般。
俩人一路上时不时说着话拌着嘴,可是天上突然雷声响了起来,王娟吓的脸通红,忙依偎在他的身上。不敢看窗外的电闪雷鸣。
“你怕雷声啊?胆子真的好小。”柳芝笑道趁机占她的便宜。
“你胆子大就好了,我好害怕!”王娟把头往他怀里躲。
柳芝不自觉的抱住她,安慰地说道:“放心,不会有事的。”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突然之间下起了倾盆大雨,柳芝也有些担心起来。本来崎岖的山路,也变得更加难走。汽车却像无精打采似的,几乎极不情愿地慢腾腾地行驶着。坐在车上的二人,这时都有些紧张,也没有了任何语言。
平时就爱言语的王娟,这个时候也知道多说非常不合时宜。可看到窗外的闪电飞光,就有些心惊胆战。忍不住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求求你啦,老天爷!雨不能再下了,这个路这么难走,要是我柳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让我怎么活下去?”
王娟这话好像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说出之后她恨不得自已掌自已嘴巴才好。柳芝艰难地驾驶着汽车,当听王娟这么一说,就像遭电击般猛然一颤。随后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气。似乎就像生命出现了暂时的休克,怀着不安的心事,阴郁感顿时不断往心头压下来,压下来。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闷闷的。王娟仿佛感觉到柳芝的忧伤,再次靠着他的肩膀说道:“柳哥,我们的缘分才开始,我们爱的旅程才起步。相信老天会保佑我们的,相信我为这个家,我会全身心地投入。”
突然,又是一个电闪雷鸣,****裹夹着山上一块巨大岩石飞落下来。柳芝看的真切,内心极其恐惧和绝望,感觉世界在一寸一寸地崩溃。环顾四周,看不到一线生机和希望,更不知道自已命运的归属在何方。于是紧打方向盘,加足油门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