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韫听了这话并不言语,起身吩咐下人收拾饭桌,“跟我来。”
犹豫了片刻,宋舒抬脚跟着谢麟韫,凭借超强的记忆力,这是去往阅微堂的方向。
其实宋舒心里有点忐忑,纵然李时确实不认识张岚,但当时自己直觉上几乎能肯定是他。虽然自己的隐瞒对最后的结果没造成影响,但多少有点被揪住小辫子的窘迫。
一开始她意识到张家可能牵涉其中,为了保护宝竹斋和掌柜的,宋舒私心想证实了再告诉谢麟韫,出发点虽是好的,终究太过幼稚。
张家倒了,就算宝竹斋还在,掌柜的暗中向告密张岚,置她于危险之中,等于是半个帮凶。何况以前她处处维护掌柜的,如此以怨报德的人绝不可心软,宋舒是断然不会再为掌柜的效力了。
那么谢麟韫,就是她未来效犬马之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金主大人啊!
小文书之位还给她留着吧?
思及此,宋舒抬眼发现谢麟韫正好停在了阅微堂门口,她赶紧狗腿的跟上去,只见谢麟韫指了指旁边小径,远处有一座小巧可爱的楼阁,四周用蔷薇花篱笆围起来做栅栏,看起来十分梦幻。
“这是你以后的住处,我叫它云舒阁。”
“我的住处?”
谢麟韫点点头,遥看着云舒阁的方向,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宋舒听了很满意,“前几日谢伯找人翻修了一遍,不大,但有上下两层,应该够你生活起居用了。”
这惊喜来的太快,宋舒没控制好表情,窃喜差点成了偷笑。
“唔,够了够了……不过为什么叫云舒阁啊?”问完又觉得有点傻,自己叫做宋舒,起名“云舒”二字不是因为自己么。
谢麟韫依旧是那清冷的眼神,“这里靠近阅微堂,比较方便。”
“嗯嗯。”宋舒抿唇忍笑,心里想着虽然被揪住小辫子了,但好在对方是谢麟韫啊。
谢麟韫瞧着宋舒不似方才那样多话,疑心她还想着幕后黑手的事情,便多嘱咐了一句,“张岚犯的人命案和倒卖珍宝案交给大理寺,你无需担心了,这点小事苏睿再不济也是办得好的。”
“当然当然,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宋舒满心欢喜的戳戳手指,难得流露出女孩子娇俏的一面,“大人,那待我和家里人说好就来府上报道啊。”
“好。”谢麟韫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看着宋舒的视线逐渐上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她头上的木簪,霎时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发梢还带点俏皮的卷曲。
宋舒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愕然发现自己的发髻就这么被拆了,肇事者还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自己,刚才的喜悦顿时转变成诧异,“大人?”
“这支簪子太丑了,我不喜欢。”
“……”宋舒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确定谢麟韫是认真的,没好气的从他手中夺过木簪,“大人慧眼,这木簪不过就是地摊货,入不了大人的眼,真是对不住了。”
这嘲讽太过明显,谢麟韫觉得有趣,便从自己的发冠上取下一支玉簪,递给她,“用这支吧。”
这玉簪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宋舒握在手里感觉它温润滑腻,通体成流线型,顶端雕刻了一朵似是而非的祥云,那云间还镶嵌了一颗精巧的黑曜石。
宋舒仔细抚摸着玉簪,心说大概谢麟韫就是想到什么便身体力行的性格,日后还要多适应才好。
如此一来她也不矫情了,把手中的木簪扔进谢麟韫怀中,“投桃报李,还望大人不要介意,只不过下次你可以先给我,我日后再换,你这样我没有梳子头发都束不起来了。”
谢麟韫对宋舒这以物易物的主意感到新鲜,见宋舒披散着头发确实不便,正想着可以带她去谢婶处梳头,转眼间见宋舒迅速的用手拢起头发打了一根松松实实的蜈蚣辫,然后在右侧耳垂后将蜈蚣辫绕起来裹成一个歪髻,随即用玉簪斜着穿过固定。
宋舒见谢麟韫投来惊奇的目光,晃了晃脑袋,“这个确实不太讲究,但是能救急么,叨扰大人一天了,我就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谢麟韫低头看看手中的木簪,又抬头看着宋舒远去的背影,觉得枯燥的日常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宝竹斋意料之中的被查封了,宋舒最后去取东西的时候,掌柜的坐在门口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瞧她,宋舒背着一个小包袱,经过他的时候轻声说道,“感谢你当初雇佣我,给了我一份谋生的工作,但也是你差点就要置我于死地,一来一去,我们就算扯平了。”
掌柜的自知理亏,无力的垂下肩一句话都没说。
然后是处理宛陶入土为安的事宜,宋舒把她安葬在松山她父母身边,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小角儿再一次出现在宋舒面前,穿的已经和如梦坊众人无异,而身边也跟了个比她还小两岁的丫头,名叫小梨。
“谢谢你来看她,我相信你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小角儿抚了下鬓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是么,她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只不过最后,我们互相辜负了对方。”
其实宋舒一直在斟酌要不要告诉小角儿,宛陶生前曾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如梦坊,但细想此事在一开始就很不顺利,但这份心意,也许能给小角儿不少安慰。
“你知道那日中秋,宛陶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想要离开如梦坊。”宋舒平淡真挚的望着小角儿,拿出宛陶与她合力完成的乐谱,递到小角儿面前,“但是她舍不得你,想带着你一同离开,你们姐妹一起,去哪里都行。”
小角儿听了这话深受触动,还有点不敢置信,“不可能,她从未与我说过。”
“这本来是个惊喜。”说着宋舒回望宛陶的墓碑,那鲜艳的红字还很新,“却不想终究成为了惊吓。”
说到这里,小角儿的心终于柔软下来,接过乐谱后,言语间也少了一丝戾气,“那这乐谱……”
“我想宛陶是想留给你的,这首曲没有名字,便由你来命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