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给许默涵打电话的时候,对面的人正疼得死去活来。
出门不利,晚上开车出门的时候,一辆私家车突然闪入,许默涵躲闪不及,方向盘打得像花一样,还是没能幸免。
恰好赶上晚间高峰,还造成了好一会交通拥堵。
许默涵怒从中烧,恨不得立马下车把那人揪起来好好质问,“不会开车就别上路,坑害了别人还给自己添堵。”
手臂感到一阵疼痛的时候,已经迟了。
难以动弹。
手机也在慌乱之中滚到脚下,失神时,一脚踩碎。
何明越简直要请给人许默涵算算了,自己不过是搭一个顺风车,怎么这车主今天就倒霉成这样?
他叹道:“下回出门得看看黄历,上面肯定说了,今天不宜出门。”
“去去去,现在这样子走也走不了了,估计只能等交警过来。”他急躁地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赶紧给叶子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去不了了。记着,别说遇上这破事了。”
“得得得,你自己泥菩萨了,还管别人,可真行!”
许默涵试着活动了下手臂,动也难动,怕是有些轻微的骨折。
他气恼地捶着方向盘,听着何明越电话那头的声音,一时不知如何宣泄。
下车,这件事总得说清楚。
走到窗边才发现面前的车子在隐隐晃动,许默涵皱起眉头朝里看了一眼。
忽听得里面“啊”一声尖叫。
何明越赶紧下车,两个箭步到跟前,抬手拦道:“别冲动,一切等警察来处理,别打人啊!”
许默涵:“……”
伸头一看,里面的人已抖成了筛子。
许默涵无奈地扶了扶额,耗神道:“流年不利,这女司机果然得列入交通阻塞的一大人为因素。”
“哥们,你今儿个是中大奖了。”
许默涵问道:“叶子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顶多就是觉得你放她鸽子呗!”何明越靠着车身,看了看微微变形的车头,叹道,“还好,还能看。”
许默涵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回去。”
“哎哎哎,慢着,”何明越拦道,“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你前脚到那里,人家后脚已经回学校了。你这手啊,得需要上医院看看,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以后怕是连媳妇也抱不起来了。
“更何况,就这烂摊子,再加上已经神志失常的女司机,我又没带驾驶证,你让我如何说得清?”
眼看许默涵一张脸已经成了酱色,何明越立刻充当起人生情感导师来,“我跟你说,这有时候啊,女人也得晾着一时半会,得不到的,就会思念。这思来念去,不就大功告成了?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铁定命途多舛。”
许默涵哑然失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方面的研究?”
“那你看!阅人无数,自然就成了大师。”
交警来的时候,女司机才慢腾腾地从车里下来。
头低着,一言不发。
交警扫了一眼,本还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心中当下有了决断。噙着笑,简单了解了情况。
已登记信息,才发现是早有“案底”。
“这位女士,您这已经是本月的第四次了,最要命的是这个月的一半还没过完。”
那女人只得嗫嚅道:“交警同志,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终于处理完琐事,二人才往医院赶去。
看看天色,华灯早已上。
护士小姐简单地看了看许默涵的伤势,表示需要拍个片子。许默涵行了两步,何明越就拿了一个新手机给他,卡已装好。
刚开机,电话响了。
是肖景。
许默涵开口问候了一句,忽听得肖景提到叶子柔和赵远之在酒吧喝酒,立马暴跳如雷。
手也不疼了,病也不看了。
打了车就往肖景提到的酒吧赶去。
一路焦急难耐,只得电话里骂道:“肖景你个龟孙子,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是寻思着只是平常的朋友见面么?”
“那怎么又想起来现在给我电话?”
“后来我觉着不对劲,但是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许默涵烦躁地挂断,“行行行,到了再说。”
车子一路狂奔,许默涵恨不得立刻闪现到那人身边。
一见面,便吼道:“人呢,叶子人呢?”
肖景面上稍显抱歉,“我方才一直盯着呢,想着一时半会也离不了自己的视线,就跟朋友又喝了几杯。这不,刚睁眼,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
许默涵揪住他的衣服,力气大到肖景整个人都有些稍稍远离地面,“你什么意思?好好一个人,怎么会不见呢?你他妈怎么看得人?”
两人的争执很大,酒吧如此喧嚣都被这愤怒浇灌的变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兄弟,是我的错。但你先别生气,重要的是先找到人,我的错之后再算也不迟。”
他当真是急昏了头,哆哆嗦嗦地道:“我给赵远之这个王八蛋打个电话,他要是敢胡来,我非得剁了他。”
“不用了,我已经打过了,关机。”
许默涵平了平心绪,认真地道:“你帮我看一下酒吧门口的监控,应该不会走远,我去门口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看见过。”
许默涵问了一通,所有人都是摇摇头。
再回到监控室,肖景还是一无所获。
他蹲在地上,竭尽全力地想着赵远之会带叶子柔去哪里。思来想去,空空如也。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赴约,车祸算什么,手臂受伤又算什么?
心中蔓延出无助和恐慌。
全身遍布寒意。
肖景正盯着屏幕,瞥见一抹身影,跺脚叫道:“找到了,在这里。”
许默涵起身去看,画面确实是两个人的背影,可是在一个三角盲区,画面就消失了。
“人呢?”他吼道。
“你别急,我对这附近比较熟悉,你跟我来。”
二人回到画面中两人消失的地方,举目四望,仍是没有头绪。
肖景走来穿去地寻着,许默涵扫了一眼,想不到他们会到哪里去。这个城市那么大,也许他们已经消失在可简单搜寻的范围内了。
边上的一家酒店,闪着诱人的光芒,像是美人的眼睛。
许默涵一顿,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提腿往酒店奔去。
叶子柔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巨大的玻璃窗子投射出这个城市沉睡时的状态,美丽而又安静,似乎可以听到心脏有规律地跳动。
她揉了揉脑袋,刺痛的。
屋里亮着昏明的灯,边上趴着安睡的人。
许默涵疲惫而又安详的脸,让叶子柔觉得很安心。
她盯着他大而挺的鼻子,眼睛像是沉睡的湖泊,眉头轻轻皱着,像是被老师责骂的孩子。
她俯下身,在许默涵鼻子上绵密一吻。悠然而又漫长,床缓缓陷下去了。
长长的一声“嘶”。
叶子柔急忙闪开,忙不迭地问:“怎么了?”
许默涵睁着朦胧的睡眼,半梦半醒间,“你压到我手了,好疼!”
“手受伤了吗?”
“折了!”
“怎么不去医院?我看看。”她捧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
手被按住,粗暴麻利,好像疼痛一瞬间消失不在了,“别动。”
她真的不动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好,现在才四点,我要睡觉。”
“可是……”
话未说完,已经被一双手摁下。许默涵保持这个姿势,受伤的手臂放在她的小手窝里,另一只手拦住她的身子,尽管隔着一层细软,却好像触到了整个人。
“别废话,我休息不好,明天怎么有力气看病?”
叶子柔静静地躺下来,眼看着的确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在她朦胧记忆里的片段时光中,一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一幕。
她有可能就此万劫不复,甚至堕入深渊。
她能够感知自己的身子一点事也没有,却不知道这背后的情况危急。
只是心内泛起的恐慌,让她后怕起来,身子瑟瑟发抖。
许默涵的手掌源源不断给她力量,安抚着这颗颤抖的心。
许默涵眨着眼睛,脸转向一侧。
屋内的光把他的面庞投射在四方天地里,小小的一片缩影。
几个小时前的种种,让他心内的余悸现在还未消去。
好一番纠缠,闯入的时候,叶子柔已经人事不省。
赵远之伏在她的身上,头埋在她的胸前。她披散着头发,脸转向一侧,胸膛平静地起伏,对于现下的一切感受,浑然不觉。
只觉得周身所有的血都冲上了头,看着叶子柔身上仅仅着了几块遮羞布,他痛苦万分。
双拳攥紧,一声暴喝,抡在那人的脸上。
赵远之倒在地上,半晌没有知觉。
许默涵手忙脚乱地给叶子柔穿上衣服,双手发抖,不停哆嗦。她面上沁了微红,身子软绵绵地瘫在怀里,像一个安静的猫咪。
他看了看,幸好还没有酿成大错。
他搂着叶子柔,二人脸贴着脸。许默涵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再疼,也疼不过心中的痛;再痛,也不想让心爱的人受伤。
他狠狠地捶着床,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汤面,别怕,我来了,没事了。”
怀中的猫咪动了动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赵远之起身的时候,嘴角溢了血,太阳穴附近也登时青紫了一大块。他半坐在地上,喔着嘴巴,斜着眼睛,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嘴巴和眼角,啐了一口。
淡淡的腥味。
二人怒目而视,拳脚相向。
肖景闻到动静,进门分开两人。
赵远之噙着笑,条理分明地穿着衣服,不时朝床上看一眼已经躺在被窝里熟睡的叶子柔。唇畔勾起一抹诡谲,眼睛里的轻浮动荡,显露无疑。
转身出门的时候,若有若无地道了句:“真他娘的够劲儿!”
许默涵方才还像一只静立的羚羊,这会已如吃人的猛虎,扑将了出去,肖景拦于怀中,“赵远之,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赵远之呵呵一笑,外套熟练地搭上肩,转身而去。
松手。
许默涵无力地瘫坐在地。